墙上的字有用笔写的，有用刷刷上去的，老人的名字打了叉，没见过那样暴的字，写满了一面墙。灰尘布满墙，蛛网层层叠叠，有的成一团，有的拉成一弧形，能看到上面炉灰发红的粉末。去安源的画像石膏像标准像选集四卷语录若纪念章一切都在灰尘中、在时间中的原位，未动过一指。房间空，几件旧家，有的门掉了，里面空无一；一张床，铺盖简单，黑糊糊的，地上墙角丢弃着或粉或黄的传单，破碎的唱片，带，折了的，扫把，桶，，胶鞋。一件旧蓝大褂儿。一张油漆了红万岁的两屉桌。方凳。烟缸。老人早已不烟，只是一陈列。一把竹躺椅，应该是幸存的，就是当年孩们看到的：老人着半截树，坐在躺椅上，看孩们探探脑，呼喊，向他投掷，冲锋陷阵，跑掉

砸烂倪维明的狗横扫一切鬼蛇神

我退着了门把门关好站在北长街冬天的风中手里一篮听见冲呵冲呵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不准放空枪不准放空枪开火开火地战嘿地战埋伏着神兵千百万嘿埋伏着神兵千百万一窝蜂地跑了来抄家我还小，不知怎样抄打踢砸，没敢去看，一切都是听说。只记得一次跟着那些孩远远守在胡同，听到喊声、齐唱，他们跑来，着脚，举着链枪，啪啪响枪庆贺战绩。我赶跑了，我也曾想有那样一把链枪，也找过一些自行车链铁丝车条什么的，但是没成功还破了手

没有敲门，直接了屋。老人坐在桌前吃粥，咸菜，睛直看着我，像看陌生人一样，正如我看老人也同样陌生。我开始说话，我说是妈妈让我送的，新鲜，妈妈单位发的，不是买的。我说，您炒着吃，煮着吃，汤，煎荷包，我说的这些都是我吃过的。我不知说什么。老人不说话，我想是同意了。我把放在地上，又提起来放到碗柜上，然后离开。把门关好，飘一般离

“为什么要刷掉？”房间几乎有回音。

我记得那年已是年底，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母亲单位发了过新年的年货，要我给老人送去一篮。这是我没想到的事，母亲想到了。母亲说老人对我帮助那样大，也算是我的恩师，快过新年了应该到家看看老人，老人虽然恢复了职务，可家破人亡，边没一个人也怪可怜的。是母亲提醒我去老人家，不是我自己想到的。我非常兴，知老人住哪儿，这条街无人不知。我如此兴彩烈到了老人的小院，可一院心先凉了一下，老人房门上墨画的黑叉赫然还在，虽然淡了但仍十分清晰；窗棂斑驳，陈年的柿烂菜叶还粘在上面，烟筒正在冒烟。小院已十分拥挤，四周都伸着烟筒，我虽然没见过早年有园的小院，也没见过孩们中的鬼屋，但我觉得一切不该是前的这样，应该是什么样我不清楚，我的兴彩烈包了某理想化的东西，前的普通与黑叉让我定了一会。

不知在风中站了多久，提着篮重返小院。

你以后不要到我这儿来，知么？

，但我自己清楚我是不真实的，某程度我始终分扮演了一个监视老人的角，因为某直接我的警觉实际上超过了所有同龄孩，同时这也是我与老往的一个心理支撑和正当的理由。这些当然不是很明确，但它们是存在的。泰戈尔不能抹去老人的标签，普希金不能，冰心不能，洛尔迦也不能，这些都是文明典范，但仍不能清除我对老人的警觉。人们越是赞扬我，把我视为有思想的小典型，我越是觉得很大，是个玩笑。我无法告诉别人事实上我扮演了某打敌人内的角，这是多么荒唐，真实有时不能说，也无法说，甚至老师也不让说。我没勇气向老人说真相，只能加倍地老人，无条件老人，什么也不信了，只相信老人。我去了老人家，结果让我吃惊。

四海翻腾云怒五洲震风雷激

回去吧。把拿回去。

敲开了老人的门，更是一下愣住了，如果刚才仅是有幻灭，那么现在我真的难以相信自己的睛：老馆长人没变，还是我平时见到的穿蓝工作服的样，比早年大殿里的新，也合大的，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房间太奇怪了；我对十年前的1968年并不清楚，我是在人们揭批林彪四人运动中才开始重新经历，对我那已是词语中的1968年，但是现在我觉得好像真的一步回到了现场的1968年。简单地说，老人十年的生活几乎没有改变，只是蓝工作服稍稍改变了一，比较合了。我提着始终没放下，像问历史一样问老人，墙上的标语怎么还没刷掉？我目光朦胧，或者不如说是老人的目光朦胧，总之我们都在穿越时间，我像梦一样，而老人几乎就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