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外有致,一味回旋,似往不复。那里面俱是极高名的取舍之道。可今日,面对四十余名如此骠悍的骑士,李浅墨知道,今日,那一切都用不着了,只要求快!
所以他一跃即出,先发制人。然后,只见马刀在空中晃起一片铁腥味的网,如同每把刀上都附着着死神的笑。李浅墨一剑好似刺破了那死神的狞笑,那死神,登时幻化成数十把马刀,带着创伤的,围拢过来,漫天劈砍。
——今日之战,他已全无把握。
猛听得身后,魍儿用一种他全听不懂的语言,在那里唱了开来。他虽听不懂,却隐隐体会得出那歌中的意思:那是壮怀者去乡,慷慨者赴死,嵯峨者振衣,绝地者反扑的歌……那歌声刺痛了他的皮肤,让他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都如同兑了烈酒,刺痛地烧着。
他一个人无法尽挡住那四十余名大食骑士的攻势。只见那四十余骑一经发动,满田野里似乎都是他们纵横劈杀的身影。他们也不只针对李浅墨,向着魉魉、向着魍儿、向着木姐、向着幻少师,同时发出绝杀之击。
——彼此均已处身绝境。对于那些大食骑士,他们万里离乡,远战长安,离乡时,想必就预先把自己的生命预支了出去。而对于李浅墨,这等他生命中头次遭逢的悍野搏杀,稍一示弱,恐怕也会成为最后一次。而对于幻少师与木姐等,家国宿敌,异国相逢,自然不死难休。
——只有幻少师还是坐在那里。可是,他的手底燃起了一脉细弱的火。那火似千锤百炼才经修来,是他心中永世的家国的痛。
魍儿护在他身边,两个人彼此罩护。幻少师已祭出了他压箱底的幻术,那就是“敌忾”他身边的外围,却是魉魉手持银刃,已把她的分光术施为至极致,一时只见,上十条魅影纷飞,个个手执银匕……而木姐焕起了草木之华,一把九莲钩锋芒向敌。
李浅墨不懂他们是如何自保,又如何攻敌的。他只知道,自己可依持的,只有手中之剑。那吟者剑不停地与无数把马刀交击着,到得后来,李浅墨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麻了。撑不住时,他就剑交左手,已不再似平日里打斗时的招式,每一招,都只求简短快捷,拼的是勇、速与力。
不停地就有鲜血洒出,李浅墨都分不清那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只知道在那一片刀网间,彼此的绝境里,那些大食人用他们各自仅属于自己的孤注与一掷,绝望与希望,编出了一张死亡之网。
而那网下,魉魉分光离析着,幻少师一火独明着,木姐草木光华着,魍儿嘻笑吟唱着,而自己,飞腾劈刺着,拼到最后,竟只觉得痛快。
……这样的夜,只有生命!这样的夜,没有明天!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一匹马又一匹马或悲鸣折足,或空鞍远逸,谁都说不清这一夜,场中绝杀的节奏与次序。
李浅墨只知道,最后,他们活了下来。
——那是天将破晓时,他终于可以住下手来,心中却还在怀疑着,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吗?而他,真的还活着?直到目光落在遗弃在地上的二十余具大食人的的尸体与那些哀鸣的伤马身上时,他才能相信,这一夜,他终于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