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买下一座平城都已足够,早非昔日那个人人瞧轻、穷困无依的小嫩娃。
他曾笑说:“有了这庞大嫁妆,将来咱们雁回遇上心仪的男子,我以兄长身分风风光光将妳嫁出去,谁敢欺妳?”
他待她极好,却从不掺杂其他成分,教她也只能妥妥当当地藏着,一丝一毫困扰都不忍他生受。
“会顶嘴了?”男人挑挑眉。自他伤后醒来,这人不都唯命是从,他说一她不敢答二,叫她去死她不敢赖活着?
“那是实话。”谁都不得诋毁她心目中神一般的完美男子,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我就偏要说那是不安好心眼,算计妳出生入死。”男人劣性一起,偏生要与她唱反调。
“不是!”她气恼地坚持,偏偏词穷,挖空脑袋也找不到几句话驳斥。
他终于找到能让那张冷颜冷嗓破功的法子了。
原来逗她这么好玩,瞧那张无尽懊恼、紧抿着唇与谁生闷气的模样,愈瞧愈憨、愈瞧愈可爱,逗得他好乐。
这一笑,便乐极生悲了。
闷闷震动的胸口,连带扯痛了伤处,他止不住笑,靠卧向她,枕在她颈际,断断续续逸出低抑的笑。
她吓了一跳,本能想退,又顾虑他此刻带伤,一抽身,他必跌无疑。
这一瞬的迟疑,便教他给赖上了。
纵是贴身照料,慕容韬也不曾有过这般亲昵行止,他向来极懂分寸,如今这般…她呼吸一窒,心律乱了谱。
“别笑了…”他眉心蹙着,必然是疼得撑不住身子,一顿,很快改口。“笑轻些。”
年少老成如他,习惯了情绪内敛,少有这般清朗笑容,她痴愣瞧着,不舍得移目。
他一听,更是笑得止不住。
这女子——真逗,有趣得紧。
她不放心,一手撑着,任他攀靠,单手替他宽衣探察伤口。
他静静瞧着,也不多说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全身都教她看透、也摸遍了。
“我们以往——都这样?”最初,他语调有丝怪异地问她。
“当然不是。”事实上,他从来不曾受过这么重的伤,在她的护卫之下,他一直安全无虞,这回完全是她大意轻忽了。
他的身分不比常人,久了也习惯与人保持距离,从不让人轻易近身,生活起居全由信赖的她打理,这回受了伤,她已是万死莫辞,在他最无防备的虚弱时刻,她连非必要的闲杂人等都屏离他所居院落,怎可能让其他人照料他,再有机会对他下手?
在他的性命安全之下,什么分际什么礼教,全都不值一提。
确认无碍,她这才重新拢妥衣衫,犹靠在她身上的男人毫无移动迹象,垂眸半昏半倦地哼道。“雁回,再多说些妳的事。”
“家主…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好,大事小事都行,我想听。”
他变得…好怪。
自从伤重被送回府里,醒来后的他就变得不一样,她能理解最初意识昏沈、记忆混乱,在虚弱无助之时,本能想抓牢身边能够信任的人,全然依赖,可…那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会是自己多心了吗?若是以往知礼守纪的他,绝不会有现下这般举动。
然而,长年以来早已习惯了执行他的每一个指令,从不质疑,嘴上开始向他报告自身的每一件事,由小到大发生过的事件,他安静地听着,不见丝毫不耐,说到最后已无事可说,连爱吃什么、讨厌什么…琐碎的小嗜好也全招了出来。
身子犹虚的他,撑不了太久,最后是昏昏沉沉地睡倒在她怀中。
“别走,雁回…”彻底跌入虚无之前,他喃喃呓语了声,似含无尽依眷。
他要她别走,她就不会违逆。
头一回,醒来看见床边站得直挺挺的身影,冰雕似的,动也不动,护卫着他。
第二回,他不慎压着了她的衣裙,她退不开,便弓着身,待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