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姑娘从怀里摸一个玻璃瓶，瓶上装着个淡黄的胶。她把蜂和白粉末——我闻到从那个领走上官想弟的洋女人上发的味，便知这是洋女人房的粉末——放在碗里加冲开，搅匀，装瓶，说，大婶，别让她跟弟弟抢吃了，这样很快就会把您，让我喂她

我们穿过一堂，越过大街，走完胡同，回了家。

唐姑娘说，我们蒋政委给这女孩起了一个名字，他可是大知识分，毕业于北平朝大学，能写会画，还通英文。沙枣，这名字好不好？大婶，您别疑神疑鬼，鲁大队长是一片好心。如果我们要抢这个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那个名叫小唐的漂亮女兵，不断地往我们家运输品和衣服。她运来的品中，有用铁筒装着的成小狗小猫小老虎形状的饼，有用玻璃瓶盛着的白的粉，还有用瓦罐盛着的透明的蜂。她送来的衣服有绸缎成、着边的棉袄棉，还有一竖着两只兔耳朵的棉帽。“这些东西，”她说“都是鲁大队长和蒋政委送给她的。”她指着母亲怀中的婴儿说“当然，弟弟也可以吃。”她又指指我，说。

鲁大队长说：“听说大嫂也姓鲁？五百年前咱们是一家。”

女兵走到母亲面前，微笑着伸双手。

老张跑来，说：“就好了。”

政委说：“大嫂，这是我们鲁大队长。”

政委：“大嫂何必隐瞒呢？您怀里抱着的，不就是沙月亮的女儿吗？”

母亲麻木地。

政委对母亲说：“大嫂，我们大队长想见见您，请您跟我走一趟。”

母亲说：“长官，我们走了。”

母亲定地说：“这不是沙月亮的女儿，这是我的孙女。”

哑在行列中对着我们扮鬼脸。司家的小东西大着胆去摸他们绑得结结实实的。

政委捋起衣袖，看看手表，大声问：“老张，馒蒸好了吧？”

母亲冷漠地看着情洋溢、脸如红苹果、如青杏的女兵唐姑娘。母亲说：“拿走吧，唐姑娘，穷人家的孩，消受不了这些好东西。”母亲把她的两个，一个到我嘴里，一个到沙家的女孩嘴里。她得意地哼哼着，我恼怒地哼哼着。她的手碰了我的，我的脚蹬了她的，她哼哼唧唧地哭起来。我隐约还听到了八上官玉女嘤嘤不绝、又又轻的哭声，这是连太和月亮都要聆听的哭声。

蒋政委白净面，嘴上无须，中等个，腰里束一宽带，前衣兜里别着一杆金笔。他客气地对我们，又从腰后的挎包里摸一把绿绿的东西。他说：“小朋友们，请吃糖。”他将手中的糖平均分给我们，连裹在紫貂大衣里的女婴也得到两块，由母亲代领。我第一次尝到了糖的滋味。政委说：“大婶，希望您能同意这个班借住您家的东西两厢。”

一个漂亮的女兵从门外快步走来。

我们跟随着政委——其实是母亲跟随着政委——我在母亲背上，女婴在母亲怀中——走胡同，穿过大街，来到福生堂大门。两个持枪肃立的士兵脚跟并拢，左手拄枪，右手并拢，从前弯过去，在雪亮的刺刀刃上，对我们行了一个持枪注目礼。我们穿过一个又一个堂，最后一个大厅。大厅正中摆着一张紫八仙桌，桌上摆着气腾腾的两个大盆。一个盆里是野，一个盆里是野兔。还有一笸箩白得发蓝的馒。一个络腮胡须男人笑着迎上来，说：“迎，迎。”

母亲说：“长官，我们犯了什么罪？”

鲁大队长一怔，朗地大笑，笑罢，说：“大嫂误会了。请您来，没有别的意思。我与您的大女婿沙月亮十年前曾是杯换盏的朋友，知您刚刚归来，特意备酒为您洗尘。”

母亲说：“这是我的孙女。”

母亲说：“他不是我的女婿。”

班长带着一个镜的中年男来。他说：“大婶，这是我们蒋政委。”

母亲把怀中的女婴递给五，政委伸一只手，说：“不，抱着她吧。”

政委：“你安排给孩们开饭，尽她们吃，回我让事务长给你们补足差额。”

老张连声答应。

鲁大队长说：“大嫂慢走。沙月亮捎信给我，让我帮他抚养女儿，他知您生活困难。小唐！”

鲁大队长说：“先吃饭，先吃饭，我知你们一定饿坏了。”

鲁大队长说：“帮大嫂抱着孩，让大嫂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