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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2/2)

上官吕氏咳嗽着,慢慢地把抬起来。她抚摸着驴脸,叹:“驴啊驴,你这是咋啦?怎么能先往外生呢?你好糊涂,生孩,应该先生来…”驴的失去了光彩的睛里涌。她用手去驴睑上的泪,响亮地擤了擤鼻涕,然后转过,对儿说:“去叫你樊三大爷吧。我原想省下这两瓶酒一个猪,嗨,该的省不下,叫去吧!”

上官吕氏把剧烈搐着的半边脸再次贴到驴腹上,久久地谛听着。上官寿喜看到母亲的脸像熟透了的杏一样,呈现安详的金黄颜。司亭孜孜不倦的吼叫飘来飘去,宛若追腥逐臭的苍蝇,粘在墙上,又飞到驴上。他到一阵阵心惊,好像大祸要临。他想逃离厢房,但没有胆量。他朦胧地觉到,只要一家门,必将落到那些据说是个矮小、四肢短、蒜、铃铛睛、吃人心肝喝人鲜血的小日本鬼手中,被他们吃掉,连骨也不剩。

而现在,他们一定在胡同里成群结队地奔跑着,追逐着妇女和儿童,还像撒驹一样尥蹶响鼻。为了寻求安和信心,他侧目寻找父亲。他看到假冒伪劣的打铁匠上官福禄满脸土,双手抓着膝盖坐在墙角的麻袋上,前仰后合,脊背和后脑持续不断地撞击着墙形成的夹角;上官寿喜的鼻一阵莫名其妙地酸楚,两行浊泪,咕嘟嘟冒了来。

上官吕氏怒冲冲地站起来,走过穿堂,拉开大门。带着成熟小麦焦香的初夏的西南风猛地来。胡同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群看上去十分虚假的黑蝴蝶像纸灰一样飞舞着。上官寿喜的脑海里留下了一片片旋转得令人的黑的不吉利的印象。

俩都没有力气,轻飘飘,绵绵,灯心草,败棉絮,漫不经心,偷工减料。站在他们后的上官吕氏懊丧地摇摇,伸铁钳般的大手,住丈夫的脖,把他拎起来,咤几声:“去去,到一边去!”然后,轻轻一推,欺世盗名的打铁匠上官福禄便踉踉跄跄地扑向墙角,趴在一麻袋草料上。“起来!”上官吕氏喝斥儿“别在这儿碍手碍脚,饭不少吃,不少喝,活稀松!天老爷,我好苦的命哟!”上官寿喜如同遇了大赦般起来,到墙角上与父亲会合。父二人黑睛油地眨动着,脸上的表情既像狡诈又像木讷。这时,司亭的喊叫声又一次涌厢房,父二人的都不安地绞动起来,仿佛屎,好像急。

上官父睁开睛,看到上官吕氏坐在驴边,低着呼呼哧哧息。汗了她的白布褂,显了她的僵、凸的肩胛骨形状。黑驴后,汪着一摊殷红的血,一条细弱纤巧的骡,从驴的产里直伸来。这条骡显得格外虚假,好像是人恶作剧,故意戳到里边去的。

上官吕氏双膝跪在驴腹前,全然不避地上的污秽。庄严的表情笼罩着她的脸。她挽起袖,搓搓大手。她搓手的声音糙刺耳,宛若搓着两只鞋底。她把半边脸贴在驴的肚上,眯着睛谛听着。继而,她抚摸着驴脸,动情地说:“驴啊,驴,豁来吧,咱们的,都脱不了这一难!”然后,她跨着驴脖,弓着腰,双手平放在驴腹上,像推刨一样,用力往前推去。驴发哀鸣,四条蜷曲的猛地弹开,四只蹄哆嗦着,好像在迅速地敲击着四面无形的大鼓,杂无章的鼓声在上官家的厢房里回响。驴的脖弯曲着扬起来,滞留在空中,然后沉重地甩下去,发而粘腻的响“驴啊,忍着儿吧,谁让咱了女的呢?咬牙关,使劲儿…使劲儿啊,驴…”她低声念叨着,把双手收到前,蓄积起力量,屏住呼,缓缓地、决地向前推压。驴挣扎着,鼻孔里,驴甩得呱呱唧唧,后边,羊和粪便稀里糊涂溅而。上官父惊恐地捂住了睛。

“乡亲们,日本鬼队已经从县城发了,我有确切情报,不是胡海唠,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司亭忠诚的喊叫声格外清晰地传人他们的耳朵。

上官寿喜往墙角上退缩着,双惊恐地望着通向胡同的大门,咧着嘴,嗫嚅着:“胡同里尽是日本人,尽是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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