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纯金的声音,嘹亮而遥远,它们来自什么地方呢?
长长的胡同一会儿就走了一半了,胡同的中段,是中国青年出版社和中国少儿出版社的办公大楼,我迎着大门走进去,往右拐,有一个很不起眼的门洞,我沿着门洞的台阶走到地底下,再往右,走到尽头,就到我的房间了。中青社招待所在地下室里,有十来个房间,房间里只有床和桌子,一部公用的电话分机放在走廊里,电视在值班室,到了晚上,大家都挤在一块看电视。
我住的房间是两人间,八元钱一天,另一个床位基本上没人住,在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住这个房间。这样稳妥的单身宿舍,使我感到像是在家里,甚至比家里还方便,在广西图书馆的宿舍,打电话要下四楼走到辅导部办公室,假如人家下班了,就只好不打。电视则没有,如果我特别想看,就上别人家去。这里的生活设施是多么齐全啊,大院里有浴室,有饭堂,还可以看录像。
浴室里蒸汽弥漫,一个接一个白晰的女体从水汽中浮出来,像天鹅一样美丽,她们带着一种别样的神情和别样的动作出现在我的眼前,使我恍惚迷离。我穿衣服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椅子上有一个年轻女孩,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她的整个脸,不知是因为她的皮肤特别白,她的头发才格外黑,还是恰恰相反。我穿内衣时感觉到她在看我,我一抬头,一眼看到她满脸浓黑的头发中露出一只乌黑晶亮的眼睛,以及与眼睛宽度相等的一小段脸,浓烈的雪白和乌黑,就像黑白两种闪电的光芒交会在一起,这种高强的亮度使我几乎往后仰倒。她的眼睛躲在头发后,不露声色,有一种怪异孤标的狰狞之美。我觉得此人甚似日本古代美女,手持短剑,正准备切腹自尽。她到底是谁呢?我无端认为她必是天樱。
天樱是当年新进女作家,文坛上有关她的传闻极多,我没见过她的照片,但听说她冷艳邪魅,迷倒男人无数。据说她就是踩着男人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文坛的,所以正派的人大都要对她表现出不屑以表明自己的正派。
我也打算斜着眼看她,侧目而视。但她怪异的美像一种光,它的能量改变了我的视线。当年我就是这样一只自由的虫子,遵循生命的指引,哪里有快乐,哪里有美,我就像飞蛾一样扑向哪里。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天樱的确有六分之一的日本血液,并翻译过日本女作家吉本香蕉的小说,长久以来我对天樱的了解只限于她与男人的关系。绯闻总是比别的东西传得更远,而对于她的才华,男人和女人同样只字不提。两年之后,听说天樱真的东渡日本了,当时我已到文化报当记者,听到这个消息,眼前立即飘满了樱花的花瓣,在纷飞的白色花瓣中,一个女子浓发垂肩,遮住了半边脸,她手持一把长剑,剑身寒光闪闪,她鲜红的嘴唇倒映在惨白的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