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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3/5)

的样子,只知道别人的样子十分好笑。通常是这样,我记得非常清楚新来的病人或发作期的病人被按到床上,仰面朝天,口中塞上厚厚的牙垫,以防电流通过病人咬断舌头;头部两侧装上电极,医生调整好电流,突然按键,挣扎的病人立刻浑身抖动起来,两眼上翻,头发像刮风一样竖起来,瞬间全身僵直,人事不知。众人尖叫,欢呼,翻白眼,手舞足蹈,像一场狂欢,快乐极了。医生走了,人们通常要在床头观望好一阵子,他们不希望他醒来,永远不要醒来。他们听他的呼吸,试探他的鼻孔,毫无反应。他们走来走去,在集体晒太阳之后采来野花放在深睡人的床边,胸前盖上一条红毛衣或秋衣,他们鞠躬,排着队,做出悲伤的样子,就像在电视中看到的。我记得还有悼词,没有纸,就举着手念,通常评价都很高,大体都是伟人。不是一个人念,是大家一起念,完全是气声,非常认真。不念也行,可以参与打拍子,有人更愿意无声打哀乐缓慢的节拍。悼词基本一成不变,最早起自哪年无从可考,不过显然不会早于1976年,或者也许还要稍晚一些。游戏是秘密的,专门有人门口放哨,只要走廊一有动静大家就像刮风一样回到原位,整齐一致,毕恭毕敬。游戏通常要持续到深睡人醒来,那时候人们既失望又欢喜,事实上游戏具有哀悼与招魂双重性质。有一点必须说明,即使平时再有什么打闹行为也没有人伤害深睡的人,最多是探鼻孔,吹气,非常小心。

病院坐落在郊外一条干河上,几里之内荒无人烟,据说有一年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干河的来水突然猛涨,滔滔洪水冲决了院墙,几乎将病院一笔勾销或送入远方。现在病院的高墙仍留有当年的洪水痕迹,显然经过二次加固加高,看上去像个城堡。墙头零乱分布着朽烂的铁丝网,其实完全用不着了。毫无疑问谢绝参观、探视,更谈不上后来的杜眉博士倡导的开放治疗。病院建于六十年代初,据说文革刚好派上用场,其间规模差不多扩大了一倍,有许多特殊的治疗手段,因为十分见效,有些手段一直延用至今。比如病人被编成连排班,当然现在不这样叫了,实质一样,病人实施集体训练,治疗,大声喊号,有为病人特制的音乐和早操,简单生硬。告密与开会制度虽然取消了,但读报制度保留下来,每间病房都订有一份日报,即使经费再紧张,各种设施年久失修,但报纸一直延续至今。不能小看读报学习,对于重建精神世界的人报纸的言论特别是社论具有铿锵的不可替代的重建功能。当然读报不能代替具体问题,病人除了集体整训一般时间都在病房里,吃饭屙屎撒尿也在病房,倘若有谁发病,刚好管护人员在场,有时马桶就会扣到管护人员的头上,弄得屎尿横流。这种情形在李慢入院时已有所改观,病院专门为病人在院子里修建了厕所,因为刚刚启用不久,厕所十分清洁,甚至可以闻见因潮湿而泛出的专木檩条特有的香气。厕所让李慢多少有了现实感,倒是对病房很长时间难以适应。李慢永远搞不清病房倒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所,像病房又不像,四周砖木裸露,没有墙皮,没有天花板,第一次电击醒来李慢看到的是黑糊糊的三角屋顶,屋顶的许多横梁之间四脚蛇蜘蛛总是间歇地跑来跑去,看不清四脚蛇的眼睛,对视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总是攸忽而过。窗户涂成了猪肝色,窗棂布满斑斑驳驳密密麻麻的指痕,像狮虎山的铁门。李慢听到尖叫、嘻笑,以为是左近的猴山,结果看到的是一群畸形怪状的目光,目光围拢着他,神态各异,天真而变形,不时向他吹气,各种难闻气味让他想要呕吐却又浑身乏力仍不能动。欢声此伏彼起,好像庆祝什么,像跳神一样。那时李慢身体衰弱,意识仍然模糊,眼睛睁累了,再次睡去。

是,她穿了一件白圆领衫,很青春,脸上还有汗水,可当时我想的不是她是另一个人,一个夫人的形象,我当时没什么特别印象,只是觉得她不是我想象中的,不过我现在很喜欢她当时的样子,她很少那样,对了那天她还穿了一条牛仔库,她的腿非常美,美极了。

你这样说不太像之前你一直描述的唐漓。

是,那天她很特殊,只是我当时很恍惚,我正在写一个诗剧。

不过你对她后来腊染风格的裙子好像印象很深,听得出你很喜欢那件裙子。

不是裙子,是睡裙,质地特别柔和,像海狼似的,我当时非常惊讶。

头上还别了一只发卡,是吗?

是,是,就别在这儿,和睡衣配起来当时我觉得别提多有味道了——

可黑衣是怎么回事?你曾说到她一袭黑衣对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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