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下面有只箱子，你帮我拿chu来。”老人说。

老人把手杖jiao给我“不，”我说“我不用。”我shen形瘦小，一下钻到床底下，适应了一下光线，看见一个很普通的小木箱，像点心盒那么大，老人不但没够到还把箱子tong到里边去了。我拿到了木箱，很轻，想不chu里面会有什么东西，也许是重要的手稿。木箱放到床上，我扶老人起来，非常困难，老人如此衰老但ti积仍比我大得多，将来给老送终可是个麻烦。老人一手抱木箱一手拄杖踱到桌前，开锁。

“我们有钱，你不要怕。”

现金。存单。存折。我的tou轰的一下，老人要给我钱，真是老糊涂了。“不，不，我不要，”我大声说“我还有钱，我有工作了！”

老人瞪着我，不相信。

“钱是有用的，是我留给你的，钱对我没用，现在不会再剥夺钱了，你要看到这点。你仍有自由的可能，没工作没关系的。”

“我有工作了，真的，我的工作是很挣钱的。”

“什么工作？”

“您看，这是我的工作证，我在中华社会调查所工作，我找到工作了。我现在是调查员，拉广告，很挣钱的，您看这个说明页，是我正zuo的一个项目，叫《北京餐馆指南》。”我详细介绍了这份工作，说得很在行，得chu的可能xing不容置疑。我说“这是一本很厚的工ju书，北京有不下十万家餐饮，我每拉一家就能挣一份钱。”

老人yan睛一动不动，好像gen本听不明白。

“您放回去吧，”我说“您也该过点好日子了。”

“你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能挣到钱？”

“能！怎么不能！您快收起来吧。”

“图书馆的事我说了。”老人摇tou，有自己的思维轨dao。

“用不着了，您看我这不找到工作了。”

老人摇tou，真是固执。我说：

“我该走了，您把钱收好，收好了，过几天我再来看您。”

“不要怕。”老人大声说。

我把门关好，在门口停了一刻，心突突tiao，然后就飘起来。我像长了翅膀似飞chu院子，胡同，对面来人视而不见，到了大街上才长chu了口气。站在一棵树下，对面就是一家饭馆，立刻tou是一昏，又沿大街跑起来。自行车汽车已多起来，我向南跑，向着自己的家，并不快，只是一颠一颠，只要一闭yan就可以睡过去。

我看到了自己的家，再不想chu门了。

我决定重返餐馆是昏睡了两天之后的一个清晨，这个决定应该说是相当清醒的，是在我醒来不到两分钟就zuochu决定。那时炉火已灭，我盖着厚厚的棉被，shenti却始终在云中，我对于自己醒来gan到十分惊奇。许多次了我认为这样睡去或许可以幸福地圆寂，结果总能醒来，结果一旦醒来总gan觉像新人一样。生命真是个奇迹，只要不自行了断很难从时间中自行消失。所有人事实上都有一个能量储藏，不吃不喝也能穿越黑暗迎来曙光，这时醒来的确真就跟新生差不多。那时我转动yan睛，大口呼xi，试着坐起来，心地清新，十分干净。

爬起来，仍能走路，意识到寒冷，开始生火。大清早不好麻烦大妈大婶，人家的火也不旺，不能给我夹红煤，我这样想显然意识清醒。劈了几ban木柴，浇上汽油，sai进炉膛，放好炭和蜂窝煤，一把火点燃，屋里开始冒烟。这样生火大ti要一个小时，天太冷人又钻进被窝。到chu1都冰凉，无法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