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我在太原参观过一家香的工厂。看到香是从机里一挤来的，很好奇。

。那天是我生平看到日本鬼最多的一次，印象奇劣。

六、我在太原公园里还看过一条怪胎，这有五只脚，一脚从脖下伸来，真是无奇不有。这件事，我完全忘记了。四十多年后，我在天母侨大木行看家，看到一张五脚大会议桌，中间有一只脚，我突然想起太原那条！人的记忆，真不可思议啊！（中国历史上有“五足”的记录，见于京房《易传》和《汉书》五行志。中国古人认为五足的现是上天警告统治者不要过分使用民力的意思，是一不祥的讯息。）除了太原以外，我有一次同爸爸去了榆次和太谷。太谷是山西最早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地方，我记得参观一家医院，医院中有一架人骨骼，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骷髅。

茂林喜鸟，我也大受影响，养起鸟来。北京旧家的纨绔弟，常常门卷着白袖、提着鸟笼、叼着烟、迈着八字脚走路，一派腐败堕落的模样。我那时太小，还不到这准，不过鸟倒也养过几只，有一只百灵，老老的，会学十一动的声音，可惜其中包括学猫叫，百灵一学猫叫，就被认为误歧途了，价也就大跌了。茂林会画一笔鸟，就是一笔下来，不间断，连成一线，画鸟来。我大为佩服，也就全学到。我把它们画在墙上，左右对称。左边写上“温鸟”右边写上“李鸟”

茂林后来跟我们到北京，有一天，爸爸把几只中国旧式茶碗放在桌上，就门了。我跑过去看，发现茶碗四周都画着光着的男人女人，这时茂林走过来，声俱厉地向我说：“这东西，不准看！”得我莫名其妙。十多年后，回想起来，原来我看到的是瓷上的画。

爸爸的禁烟局长位置，后来卷政治纷争里。原来日本华谷（？）中将很跋扈，找当时“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王克的麻烦，于是脑就动到太原禁烟局上面。王克是浙江杭州人，清朝举人，过清朝留日学生副监督。民国以后，三度任财政总长。卢沟桥事变后，“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行政委员会委员长，又“新民会”会长，成了“前汉”（前期汉）。到了1940年，跟“后汉”（后期汉）汪卫的“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合并，把“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改为“华北政务委员会”王克委员长兼内政总署督办，名义上归汪卫，事实上自成系。王克因为老资格，也有个，对日本鬼并不唯命是从，惹起日本军人的嫉恨，华谷中将于是掀起“太原禁烟局贪污案”给王克好看，于

四、我到太原最玩过一次。后来这地方有争夺战，阎锡山的许多纷纷自杀于此。阎锡山到台湾后，写“先我而死”四个字追念他们，这四个字，倒写得颇能传情。国民党把这些死难者当“太原五百完人”来纪念，但他们是阎锡山的人，不是国民党嫡系。国民党嫡系于逃难，死难非其所长，所以烈士缺货，很没面。

我小时候，学得很。我四五岁的时候，家里一分房分租给一家房客，房客中有个小女儿，大家叫她小妹。我当时最大的“特怖”（ta波o），就是别人说我和小妹有什么什么关系，我会立刻大发脾气，并且破大骂。姊姊们知我这一弱，所以吵架时候，故意说我是“小妹丈夫”来气我。我呢，就用“大连太太”来报复（大连是大爷亲戚李德邻的儿，是个极顽又厚的小男孩）。有时候，和姊姊们如有什么谈判或协议，为遵守诺言起见，双方都以“大连太太”“小妹丈夫”赌咒，姊姊失信，就是“大连太太”；我若失信，就是“小妹丈夫”我一也记不起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小妹丈夫”过症，也搞不清为什么变得如此学。这“严男女之防”后来发展到连温茂林都吃我不消：———茂林同女佣人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竟在旁边监视，不准男人同女人讲话！有一次茂林看我不在，讲了几句，不料我却从桌底下来，对他大声申斥一番。我的古怪与任，由此可见一斑。

山西对我的最大影响不是地，而是人，是一个山西人，名叫温茂林。他是我家的男佣人。他长得两有神、两腮无、中等材、中年岁数，穿着脚缠绸带的黑棉，留平，一派典型中国淳朴农民的打扮。我到山西以后，茂林就来了，负责照顾我的一切，整天同我形影不离。茂林的话不多，识文字，脾气很憨，我错了事，他会怒目指摘我，可是我很喜他。我日后的一些耿直的脾气，受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