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北京、太原（1937&mdas

北京虽然是爸爸的旧游之地，但这次重来，chu1境、心情和十几年前大不相同，东北是gen，北京却是浮萍，一切都得重新干起。首先是找职业，要找人介绍。他去找过他的老师胡适，但是胡适没理他（胡适是不帮人介绍职业的，但对有成就的人，他会主动帮忙）。爸爸在北大时就不是chuse的学生，胡适对他并无印象（二十年后，我还同胡适提到这件事。胡适说他完全记不得这位学生和这件事了。）找了一阵，他终于在法bu找到一份小差使。那时我们住东城，为了省下车钱，爸爸每天走路，走到西城去上班。每天下班回来，在面包行里买两块面包，一块给全家最老的——爷爷——吃，一块给全家最小的——我——吃。他自己和其他的人，都看着，不吃。生活的艰苦很快伴来了时代的艰苦。——北京也不对劲了，日本鬼子的魔手自东北南下，终于在1937年7月7日发生卢沟桥事变。爸爸为大家ting所累，再也没有能力南迁了，他只能派五叔到后方去，其余的人，都第二次zuo了“遗民”爸爸人虽不能南下抗日，但他的地下抗日，却没有停止。当九一八事变以后，ma占山将军的东北义勇军，是中国第一个以行动抗日的团ti。在这个团ti以行动抗日的时候，其他团ti还在亲日，媚日或观望之中，爸爸当时就是ma占山将军的秘密盟员。ma占山将军是武人，他有一位替他拿主意的军师，就是吴焕章。吴焕章是爸爸最好的朋友，他叫爸爸zuo二哥。为人风趣、热情而细心。他在国立北京法政大学俄文法政学系毕业、俄国海参威东方大学研究。九一八事变后，他和爸爸展开抗日工作；卢沟桥事变后，爸爸留在北京，吴焕章“同意由李同志参加敌伪组织内，作掩护与策动各工作”由东北ting进军总司令ma占山将军秘密任命。所谓“同志”是同ma占山将军抗日志愿的有志一同，并非国民党。

这时爸爸在北京法buzuo科员，因为极有才干，被上司看在yan里，开始大力提ba他。在三四年间，他就升到华北禁烟总局下太原禁烟局的局长。他真的“参加敌伪组织”了。所谓禁烟，禁的就是鸦片烟。华北的鸦片烟，山西省是大宗，山西省会太原，自然是最重要的guan辖地。华北禁烟总局局长是北大教授chushen的北洋要人万兆芝，首屈一指的太原禁烟局jiao给无名小辈当家，这是北洋耆旧们用人唯才的一zhong度量，这zhong度量在国民党当dao后，已经愈来愈远了。

爸爸在1941年去太原上任，五六岁的我也去了太原。我清楚记得我坐在火车上，前往太原；清楚记得经过娘子关，自河北进入山西。火车有卧铺，自北京到娘子关的时候，已是晚上。第二天，到了太原以后，就住进禁烟局。禁烟局一进门，就是一块方形的大cao2常一进门向左转，是一条走廊，走廊左边，有一间间小房子，新的水泥味dao，扑鼻而来。走到尽tou，再向右转，也是同样的房子。这些小房子，是给戒鸦片烟的人住的，是勒戒所的规模，进门一直向前看去，是车棚，一辆T字形的黑se福特，就是局长的专车。这辆车车门外有很宽的脚踏板，可以站人，尤其可以站保镖。我在北京亲yan见过大人wu坐在这zhong车里，车门两边站着保镖，保镖一只胳臂从窗外勾在窗框上，两yan圆睁，向路人盯着，神气活现，颇有晏子御者的味dao。不过这辆局长的车，并没有保镖。进门一直向左前方看，有一dao圆门，门后一块小hua园，门边一间小房，正面一大排主房，爸爸、妈妈、二姊、我、大妹，就住在这大排主房里。我记得一搬来，就运到一个好大好大的搪瓷浴盆，但是太原没有自来水，要洗澡，由一个挑水夫一次一次挑水来，向盆里倒。挑水夫是一个小伙子，造型很像丰子恺“漫画阿Q正传”中的阿Q，有一天，他向我要我撒的niao喝，他说“童子niao”可以治他的病，不久他就死了。

在太原住了一年，使我印象难忘的还有：一、对鸦片烟，我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禁烟局的鸦片一堆一大cao2场，都是一块块砖tou大小，排列成阵，像去了砖窑似的。我想任何毒枭，都不会比我看过更多的鸦片。

二、爸爸的日文秘书于秘书在局里的一个同事婚礼上，在喜棚中搂住一个“女招待”亲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女招待”后来时代变了“女招待”也变成历史名词了。

三、日本的国宝——相扑团到太原来表演，于秘书带二姊和我去看，看到一个个特大号的大胖子角力赛，发现他们虚礼与赛前动作N多，令人好笑。那天台上台下，全场都是日本鬼子，现在回想起来，日本侵略中国，他们派来的鬼子们可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