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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6/6)

应该先打个电话来的,”他说“十点再来,看看我能给你们弄点儿什么吃的。”

风景线

就连装得下古德村全村人口的咖啡馆,也只余站位。我们端了酒到马路对面去喝。那儿,空旷的广场上,摊子已经摆起来了。广场中央有个纪念碑,纪念在历次战争中为了法兰西的光荣而捐躯的村民。我们见过的诸多战争纪念碑,和这个一样,都维持得很好,三面簇新的法国三色旗,鲜明亮丽,映着灰色的石碑。

广场周围的民房,都敞开着窗户,居民伸头探脑,张望着窗下缓慢移动的一团骚乱,把光影闪烁的电视忘在身后。说是庆典,其实不如说是市集;本地工艺匠带着雕刻品和陶瓷器,酿酒人带着酒,养蜂人带着蜜,再加上几位古董商和画家。白日热气残存,从石墙的温度感觉出,也可从慵懒飘动的人群身上看出;重心放在脚后,肚皮挺出,肩膀松垮,度假姿态十足。

摊子大多只是一张折叠桌,印花桌布上摆些手工艺品。有些摊子上撑起告示,说是万一有人要买东西,可到咖啡馆去寻找摊主。有一个摊子特别大而精致,有桌子、椅子和长凳,还摆着几盆棕桐。一个黝黑壮实的男人,穿着短裤、凉鞋,坐在一张桌子边,桌上一瓶酒。一本订货簿。原来是帮我们做过活儿的铁器专家奥德先生。他招手要我们过去坐下。

铁匠做的是铁器和钢具,在法国乡下。他忙着给多家装铁窗、铁门、铁条、铁格子,把似乎藏在每丛树林里的小偷,阻挡在屋宅之外。不过奥德先生不只做这些简单的安全装置,他发现有人要买18、19世纪古董钢制家具的复杂制品。他有一本产品照片及设计图样,如果你想要一张公园椅、一只烤面包架,或是拿破仑睡过的那种折叠行军铁床,他可以造一个给你,弄得旧旧的,生满铁锈,古色浓浓。

而且,他有小舅子和一支猎犬帮忙,订制任何东西,他一定答应在两周内交货,而其实要三个月后才送来。我问他生意好不好。

他拍拍订货簿。“我可以开工厂了。德国人、巴黎人、比利时人,今年全都想要一张大圆桌,几张花园椅。”他移开身旁的椅子,让我们看清它优美的大弧线。“问题是他们总以为不管什么东西。我几天时间就能做好,你是知道的…。”他话不说完。满含一口酒,深思熟虑地咀嚼着。一对夫妻,在摊子附近徘徊了一阵子了,这时走上前来,询问行军床的事。奥德先生打开订货簿。添添铅笔尖,抬头看着他们。“我必须告诉两位,”他诚挚地说:“可能要等上两个星期。

黯夜暴雨

我们吃到晚饭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回到家,早过了午夜。空气温暖沉重,异乎寻常的凝滞。是适合下池游泳的夜晚。

我们滑入水中,浮在水面,仰望繁星,为这酷热的一天画下完美的句号。从遥远的蔚蓝海岸方向传来一声闷雷和闪电。那是事不关己的、别人家的暴风雨。它在黯黑的凌晨时分来到梅纳村。窗口的一声巨响惊醒了我们,也招惹得狗们一阵齐嚎。

此后的一个多小时,暴风雨仿佛就悬定在屋顶上,向葡萄园发出轰雷电闪。大雨倾盆而下,重击屋顶与庭院,顺着烟囱流下,渗入前门缝。破晓之前片刻,雨停风止。然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太阳如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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