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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3/6)

学徒兄弟解了我的围。他刚计算出我们这房子需要几部空调机:20部。曼尼古西听了作出昏倒的样子,一双手猛甩,好像烫伤了指头似的:“唉呀呀,那就比装中央空调系统还贵了嘛。”

他说要好几百万法郎,看见我争执不下的样子,”马上减少了两个零,说他先用的是旧币算法。既是这样,仍是个大数目。角钢的价格贵呀,再加上政府抽交易税18.6%。这让他想起一件税法不公的事来了。

“你买个澡盆,”他拿手指着我说:“得付交易税,分文不少。买个洗衣机,买个螺丝起子,也都一样。可是买鱼子酱,只须付6%的税,因为鱼子酱是营养品。请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人买鱼子酱?”

我声明我可不买。“我告诉你吧。是那些政客、有钱人,巴黎的大人物——他们才是吃鱼子酱的人。你看多气人!”他怒气冲天地说。

接下来的五六个星期,曼尼古西拿个差不多和他一般高的钻子,凿穿厚重的老石墙,弄得满屋子尘土飞扬。他边做工边发表时事评论,我们也不大有兴趣听。这过程漫长难熬,屋子里简直待不住。我们只好安慰自己说,普罗旺斯的好处之一就是,整修内部的时候,可以住在户外。

虽然还是早春,天气已经相当暖和。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阳光在七点钟便穿透卧室的窗玻璃,唤醒了我们;我俩于是决定正式开始户外生活。

周日集市

天气晴朗的星期天总免不了上一趟市场。这天,我们八点钟就到了考斯特拉集市(Couste11et)。那里排列着一行一行陈旧的卡车和箱型车,都拉出了一张伸缩桌面摆放货物,一块黑板写明今天的各种蔬菜价格。摊主们嘴里嚼着对街买来的热面包,皮肤早在田地里晒得黛黑。我们看到有个老人从裤袋里取出木柄小刀,切下一片面包,涂上新鲜羊乳酪,又从酒瓶里倒出一杯红酒。这就是他的早餐。

跟卡维隆、艾普等地的每周集市比起来,考斯特拉市场显得又小又不时髦。顾客都是挽着菜篮的本地人,而非举着相机的观光客。只有在七八月,你偶然会看到巴黎来的高傲妇人,穿着迪奥(Dior)休闲服,牵着神经兮兮的小狗。其他时候,由秋到春,市场上都是本地居民,来买农夫几小时前才从田地或暖房里采收的蔬菜水果。

我们沿着一排一排的伸缩小桌漫步。法国家庭主妇毫不留情的精挑细选让我们惊诧不已。我们只要看过货色,但决定买或不买;她们可不然。她们会动手捏茄子,拿起蕃茄来闻,啪地折断不过火柴梗粗的四季豆,不放心地剥开翠绿的芮苣心察看,尝一口乳酪,吃一片橄榄——如果这些东西不合她个人要求,她会瞪一眼摊主,好像摊主欺骗了她。然后,愤愤然转到其他摊位去。

在市场的一头,葡萄酒合作社摆出的摊位上围了一圈男人,每人满含着一口新登场的玫瑰红酒。隔壁摊位是个女人,卖各种大小的蛋,还卖活兔子。再过去的摊位摆的是堆得山一样高的蔬菜和紫苏,一罐一罐的蜂蜜,大瓶大瓶的橄榄油,还有桃子干、黑麦汁,鲜花和香草,果酱与乳酪——在旭日朝阳之下,每样东西看起来都好吃极了。

我们买了红椒,准备烧烤,又买了棕壳的大鸡蛋。紫苏与桃子、羊乳酪、芮苣和粉红色斑纹的洋葱。篮子已经装不下了,我们又过街去买了长条面包。餐盘上若有橄榄油、酱汁之类残余物的话,用这面包抹净了吃是最美味的了。

面包店人潮汹涌、人声喧哗,暖烘烘的面团味和杏仁香飘散在早晨的空气中。排队等候时,我们想起有人说过,法国人花在口腹上的钞票,比得上英国人花在汽车和音响上的钱。这话在这里得到了证实;

每个人都好像在疯狂大采购。一个圆胖快活的妇人买了6大条面包——加起来不到3公尺长;帽子大小的巧克力奶油蛋卷;还有整个儿的苹果派,切得薄薄的苹果片在中央铺成一圈,表面涂抹了杏子酱,看起来亮晶晶的。我们这才明白,我们没到这儿来备办早餐真是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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