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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月恋(4)
“楚老师,您的府上是在…?”他突然问。
“上海。”楚雁chao愣愣地回答,他记得这个问题是韩子奇早就问过、他也明确回答过的。
“祖籍就是上海,还是…?”
“不,祖籍南京…”
“噢?”韩子奇抱着一线希望追问他“南京的回族人数不少,您的祖上会不会是…?”
“不,从来都是汉族,”楚雁chao说,他此刻多么希望自己变成回族,但是他不能撒谎啊!“家里传下来一bu《楚氏族谱》,我看过的…”
“那么,您的旁系亲属有没有回族呢?比如:母系、祖母系,甚至更早一些…”韩子奇仍然穷追不舍,他希望楚雁chao能够多少和回族沾亲带故,哪怕有四分之一、八分之一的回族血统,xing质就立即可以改变了。
“没有…”楚雁chao悲哀地答dao。
韩子奇失望地叹息,这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那可就没有法子了,”韩太太沉下脸来,对楚雁chao说“咱们两家没这个缘分,您也别怪我们无情无义,只能怪您自个儿不是个回回!叫我还能说什么呢?”
楚雁chao愣在那里,他的心,他的全shen,他的灵魂都在战栗!这是韩太太代表女儿向他宣布绝jiao了?这就是对他的判决吗?为什么这一天到来得这么突然,使他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遭到了这样致命的打击?一dao人间天河横在他的面前,他怎么能离开新月,新月又怎么能离开他?两颗jin贴在一起的心,分开了还怎么能活下去!
“韩伯伯,韩伯母…”他喃喃地说,那声音已经不是口中liuchu的语言,而是心中涌chu的血“我不能…不能丢下新月,离开了我,她…她会死的!…”
“主啊!”韩太太惊惶地呼唤着主,楚雁chao所说的那个不祥的字yan儿使她反gan“楚老师,我们家摊上这么个病丫tou就够‘鼠霉’的了,您怎么还说这zhong话?”
“韩伯母,我能愿意她…死吗?我是怕啊!”楚雁chao悲lun地望着她“您难dao不知dao她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吗?手术治疗gen本不可能了,只能靠药wu一天天地延长生命,她的心脏十分脆弱,再也经不起gan情的刺激和病情的反复了,说不定哪一天,我害怕真有那么一天…可是病魔无情啊,随时都会从我们shen边夺走新月!”
韩子奇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扶着桌子,垂下了tou:“我知dao,我都知dao!”这些日子,他白天不能安心工作,晚上常常被噩梦惊醒,他怕啊,怕失去女儿!他抬起yan睛,恐慌地盯着楚雁chao“可是,我没有回天之力啊,连卢大夫都已经束手无策!我把她托付给…不,没有人可以托付,谁也救不了我的女儿!…”
楚雁chao的yan睛里涌chu了男儿泪,动情地握着韩子奇那瘦骨嶙峋的手:“韩伯伯…”
“楚老师!”韩子奇也不禁老泪纵横“您把我们看zuo长辈,我…不揣冒昧,也真愿意把您当zuo自己的孩子!可是,您也是父母所生,培养您苦读成材,很不容易;您很年轻,很有作为,我不能让新月连累了您!既然如此,就不要让gan情折磨自己了吧?把新月jiao给她的父母,您走吧!我虽老迈,也会尽心照顾她,不让她受委屈;人寿几何?谁也不能预料。您有您的前途,不要再为她费心了,孩子,好自为之吧…”
“不,韩伯伯!”楚雁chao泪yan望着他“如果天上真有神灵,我愿意祈求让我来代替新月承担一切痛苦和灾难!我请求您,不要赶我走,有我在,还可以为您分担一些忧愁,助您一臂之力!我的心既然已经属于新月,就别无他求,只希望她…别丢下我,决不能让她丢下我!韩伯伯,您应该相信,爱的力量能让她活下去!”
韩子奇完全被这zhong炽烈的情gan征服了,他动情地抚着楚雁chao的双肩:“雁chao!”
“这叫干什么?”韩太太不悦地扭过脸去,她不愿意看着这两个男人哭哭啼啼地越说越近乎!哭,算什么能耐?yan泪这东西是骗人的玩艺儿,它能把穆斯林和“卡斐尔”之间的界限泯灭了吗?能让韩太太luan了方寸、zuochu什么让步吗?“爱的力量”?她听见这句话就各漾!她压着心里的火儿,对楚雁chao说:“楚老师,您的这份儿好意,我们领了,我替孩子谢谢您!可是,一人一个‘乃绥普’(命运),谁也救不了谁,新月摊上了这样的病,能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吧,我们不能破了回回的规矩,这婚事,万万不能答应您!”
“婚事?”楚雁chaohan着热泪,回tou望着韩太太“您以为我和她之间还会有什么…婚事吗?我是求您答应我把她娶走,去…生儿育女吗?命运对她并没有这么宽容,人间的许多mei好的事wu已经很难再属于她了!她是一个病人,面前时时都潜伏着危险,现在,她需要爱,需要力量,需要希望,为了她,我一切都愿意献chu来,只要她不失去对生活的信心,只要她能活下去!韩伯母,不要夺走她心中的这点儿希望,我求您!”
韩子奇心luan如麻,他yanbaba地望着妻子:“孩子的命,就攥在咱们手里了,给她一条活路,别打破这点儿希望…”
上房里的这一番难分难解、摧肝动腑的密谈,并没让姑妈参加,她却完全可以猜得chu所谈的内容,也猜得chu结果,在“博雅”宅生活了二十七年,她对这个家ting太了解了!坐在倒座南房,她暗暗垂泪。她心疼新月,这孩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事事不顺呢?她担心待会儿新月回来,赶上了上房里的这chu戏,该怎么好?她更担心今儿个韩太太把楚雁chao得罪了,再也不来了,新月又该怎么好?这孩子心里受得了吗?她的心思,姑妈猜个差不离,姑妈不傻,姑妈是经过事儿的人!可是那个楚…唉,是个“卡斐尔”明摆着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姑妈早该提醒新月,可又心太ruan,不忍伤了这孩子!这不,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正在这么胡思luan想,心里理不chu个tou绪,外边“啪,啪,啪”地门环响,新月和陈淑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