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京同学！”楚雁打断了她这些不厌其烦的叙述“我不大相信同学们都这么说！”

他到迷惘，并且不由自主地张起来。他立即意识到：在课堂之外，郑晓京不是他的学生，而是他的领导，她对于他有一“审查”的天职，那双睛要穿透他的一切，从写履历表中的家历史到内心的情世界…

“仅仅是因为今天的课堂纪律？”楚雁倒不以为然“这算不了什么，对大学生不必限制得那么死…”

他的坦然使得郑晓京也不敢一咬定了：“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可是同学们都议论纷纷，说得有鼻有儿…”

罗秀竹忘了“坐山观虎斗”也慌了：“不要糟蹋鲁迅噢，他是我最崇拜的作家！”

课堂上哄哄，楚雁不能不说话了：“这确实是鲁迅的诗，题目是《我的失恋》。”

讲？啥人讲？”唐俊生毫不示弱，气昂昂地针锋相对“‘下兮兮’？‘可耻’？讲格闲话当心一反革命帽一！对依讲：这是鲁迅的诗！啥人敢反对？”

“谢秋思有很的资产阶级虚荣心，挖空心思地打扮自己。同学们说，她这样都是为了给您看，每次上英语课，她都穿得比平时更漂亮，这就是‘女为悦己者容’…”

“您以为只是个课堂纪律问题吗？一极不健康的思想意识正在班上蔓延，原来还只是在下边儿议论，现在已经在课堂上公开化了！我真为您担心啊，楚老师！”

“我…”郑晓京无可否认，但她怎么能和谢秋思相提并论？谁知谢秋思到备斋去是于什么目的？“大概因为你们是同乡，所以情就比别人近一些…”

“龌龊得唻，本不像鲁迅写格！”谢秋思也立即表态。

“楚老师！”郑晓京穿着一件草绿的军用雨衣，从后边朝他追来。

他继续说：“不要以为革命作家就不会写有关情的作品，鲁迅也是人，也有七情六！不过，这首诗并不是直接写他自己的情生活的，而是有意讽刺当时行的绵绵的‘失恋诗’。他写得很幽默，但立意很严肃：没有志同合为基础，也就没有情，不必‘阿呀阿唷，我要死了’，还不如‘由她去罢’。诗里所提到的几件奇特的礼，大家也许觉得很古怪，其实是鲁迅从自己的生活中信手拈来的：”猫鹰‘和’赤练蛇‘是他所喜的两动；’冰糖葫芦‘是他吃的品；至于’发汗药‘，因为他有肺病，更是经常服用…“

楚雁哑然失笑：“我上课的时候，从来就没注意过同学们的服装！”

楚雁微微皱起了眉：“同乡？同乡能说明什么呢？人的情能以地区划分吗？”

“整顿班风啊！”郑晓京伸一只手，抹着脸上的雨“您看现在班上都成什么样了，不整顿还行吗？”

同学们全被这惊人之语震懵了！——鲁迅？

只这一句话，课堂上便立即鸦雀无声。不是惊讶还是沮丧，他们也相信楚老师决不会拿鲁迅开玩笑。

“哦，”楚雁记起了今天下午有一个班会——每个星期六在男生宿舍召开的全班例会，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会历来都是由郑晓京主持，班主任可以参加，也可以不参加。既然现在郑晓京赶来通知他，显然是希望他参加了。“什么内容？”

“我还要指：鲁迅的诗是用中文写的；唐俊生同学把它译成了英文，译得相当不错，值得称赞！有个别句，比如‘低无法…’、‘仰无法…’等四个完全相同的句型，转换成英文时既要保持原作的风貌，又要适应英文的阅读习惯，还可以再推敲一下译文。下面，我们不妨以此为例，句型分析…”

“您真的没有觉到吗？”郑晓京对他这迟钝的反应表示不满，不得不再他一下“班上的同学都在议论您和谢秋思！”

“嗯？”楚雁很难想象那个以自己为主角的恋故事会是怎样“有鼻有儿”

见解本不相同的十五名学生都被他这有成竹的阐述所引。

“不可能！”郑晓京首先从震惊状态中了反应“鲁迅是文化人、革命战士，怎么会写这东西？”

“为我…？”楚雁猛地一个激灵，昨天晚上郑晓京那句令他震惊的话现在又回响在他的耳畔：“…说您…在和学生谈恋！”难今天课堂上的事就是这“议论”的反映吗？

他停住步。油纸伞张着的伞骨垂下一圈。

由于不期然临时增加了内容，今天的课拖堂了。下了课，已是中午十二半。楚雁匆匆下了楼，撑起雨伞向教工堂走去。

“我是教师，任何一个学生都可以来找我。昨天，你也在嘛！”

“他们说，谢秋思和您的接比较多——呃，我昨天还在备斋碰上她…”

“什么？谢秋思？”楚雁莫名其妙，完全莫名其妙！这就是郑晓京昨晚没有揭破的答案？它搅扰得他夜不成寐，谁知竟是这么一个结果！楚雁轻轻地舒了一气，就像一个“被告”在法上听到宣布“无罪释放”心里坦然了。他笑了笑，说：“太离奇了吧？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呢？”

“楚老师，”郑晓京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雨帽下面的额发挂着珠“今天下午的生活会…”

“是吗？”郑晓京喃喃地说“他们还说…”

这倒是。郑晓京在心里说，照列宁的教导，人是划分为阶级的。谢秋思和楚老师…是了，在这方面也是可以找到证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