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再轻轻地、在黑暗中将绳索绕在升降上免得再掉下来，懂吗？”我丈夫满腔情地在黑夜里给我讲述着。他是第一次差回来，兴奋得没法睡，这布景工作使他这般激动。接着他向我叙述说，该到喊“艾迪！艾迪！”的时刻时，他一个人站在拉幕绳那里，他一生中从来没经历过这时刻，时候一到，他便拽绳，一拉幕，一降幕，好不容易才摸准。五秒钟之后，舞台上电话亭的灯光果然亮了，艾迪果然跑了去，向警察局报告说他房里来了两个黑的意大利人。后来艾迪重又从电话亭里跑来，亭里的灯光熄灭，我那满大汗的丈夫又将幕布降下。因为是第一次这活儿，他将绳拽得的，生怕幕布会什么问题，他宁可一直拽着那两绳，因为夏里师傅对他说了，这是他的第一项任务，说夏里师傅相信他能完成好，于是他就这么拽着拉幕绳一直到演结束。我丈夫就这样成了一名舞台布景工。他早上有空，有时甚至白天一天都有空，但他总要等到演结束，把布景材料搬走，把第二天上午要排新戏的舞台准备好了才回家。

夏喝的啤酒比我丈夫还要多，但那小夏有他的缘由，家里有些不和。我丈夫便在我疲惫不堪地从班上回来前那一会儿开始写作。等我一门，他便装刚才这一会儿他写得最顺手，说我这么快便回来了，他只好结束写作，也真的立即停止打字。

我丈夫对这些人说，艺术这东西最的一是并非谁都非去它不可，它必须是一奉献的德、奉献者的给予，就像尼采所写的…于是他上午在瓦尼什达酒家签了工作合同，下午便到罗乌参加演去了，后半夜容光焕发、兴致地回到家里把我叫醒，我又得听他唠叨这一天的经历：胎如何被扎了个，没有备用胎，我丈夫不得不一直到泵那儿去找人修补胎。那里不但帮他们修补了内胎，还把它了外胎。他主要还讲述了晚上舞台布景工们给予他的那份荣誉：当他们布好了《桥上景》那不用更换的景之后，便坐车回了布拉格，把我丈夫一个人撂在那里。他突然非常想写作，想得都号叫起来。舞台布景师傅夏里在离开之前，把他带到幕后拉幕布的地方，一切都固定在一绳上面，师傅让他摸摸那降幕的绳说：“等这场《桥上景》演到下半场时你才能拽这绳。等那女孩绝望地喊着‘艾迪！艾迪！’你就拽这绳，随后你将呆在一片漆黑之中。你拉住那绳别动，一直到你摸到那反向而行升幕的绳。那绳是专门将遮着电话亭的幕布往上拉的。那时电话亭一亮灯，艾迪跑了去，警察局那儿一开枪，两个意大利人就遭殃，等到这电话亭熄了灯，你再将幕降下，让它遮住这电话亭，让幕布又恢复到最初那状态。

因为我已受够了他这一，他的有关我在家他就没法写作的托词实在让我受不了！他说他其实跟我在一起时、在排演的时候、在演期间给他派了任务时、外演时他最想写作了，对他老生常谈的这一借，我也总是以重复一句话来堵住他这一：“别再来这一了！我来养活你吧！”每次我丈夫都装没听见的样。我一对他说这句话，他便装成没听见的样。我大笑着望着他，让他承受我这目光，而他总是垂下睑，沉默着，一个晚上都不说话，恰像刚刚照了一会儿镜似的。我用多年重复这句话来他，让他能经受住这目光，承受住这句话的内容…

“别来这一了，我来养活你！”我用这句话来加我自，我在镜里瞅一我自己：这个女服务员、厨房纳员，然而又是一个由我丈夫扶着站立起来的光明磊落的女孩。可是我丈夫却因我提议养活他而害怕了。他吓了一，认为

他一百克朗，因为我们的小费多得我自己还能留下一百克朗给自己和家用。我知得很清楚，他不会拒绝，但他又必须拒绝，因为他必须向自己证实他对别人所说的。他喜给别人主意：该如何写作，该如何画画，该如何不要去那生活，因为每一门艺术都是婊，她本不问艺术家为什么不能写或画，可是艺术却无情地问你了些什么画了些什么，至于你是不是有家、是不是有画室，一概不，说是没时间…

于是我丈夫便游移在剧院里，在舞台布景工们吃小吃、用午餐和晚餐的饭馆里。他们在那儿喝啤酒，夏里给他们讲授什么叫舞台学和理学。我丈夫常常要到夜才回来，有时隔一两天才回来，因为到利扬疗养地演去了。每次回来都忧伤地对我说，恰恰在打字机离他一百公里以外的时候他就最想写作。可是当我丈夫有空闲时，他却不写作而是提着个采购包到利本尼各去转悠。我在烤小吃上班，他却有的是空闲时间，可他宁可同那些布景工上小饭馆拼命喝啤酒。他使劲让自己比别人喝得更多，不是因为他特别喝，而是想争个第一，至少在喝啤酒上争个第一，在这里他只是个微不足的布景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