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车…我们准备增加一间住房,从房东那里拿到隔壁那个空房间钥匙的那一天,连那位整天沉溺于幻想、总是笑眯眯的贝比切克·斯瓦特克也来了。他戴着那顶比他的头大好几号的礼帽坐在垫着一张报纸的椅子上吸烟,轻轻晃动着身子,随身带来一把榔头和一把斧子。我丈夫只顾走进那间新房间,那是沃拉吉米尔搬进现在的住房前曾经住过的房间。我丈夫打开窗子;因为里面的空气太坏了,光线比我们现在住着的这间房子暗得多,原因是窗子上方就是那座通向斯拉维切克家外廊的旋转型楼梯。我丈夫立即将炉灶及壁炉生上火。
我知道,要是我们再有一个房间,他也会生上火的。因为生火是他最乐意干的一件事。然后贝比切克·斯瓦特克便爬上了我借来的人字梯,开始用榔头来松动这薄墙上门框里的砖头,很快就敲掉了第一块砖头。我丈夫负责将砖头搬到外面。站在人字梯上的贝比切克在一片尘土和灰泥块的包围中,身上落了好几层墙粉。我则坐在我们那间厨房的椅子上,两眼望着院子里板棚斜屋顶上方那块扇形天空,赌着气。因为我曾白费劲地求我丈夫换件旧衣服,至少别穿那套最新的服装,脱掉那件白衬衫,可我丈夫就是不理会,在尘土中热情满怀地搬运砖头,然后又回到掉土掉渣、灰雾茫茫的房间中。贝比切克·斯瓦特克也跟我夫夫一样,从厨房里就可看到他在尘雾中半截身子的光辉形象,跟我丈夫在那间未来的房间配合默契,干得欢天喜地。我丈夫还兴奋不已地在那里大声叫喊着:“我刚刚才想起来,实际上我对出殡特感兴趣。我外婆在尸德尼采那所小屋的窗子是朝巴尔宾街开的,每天有两三起甚至四起送葬的打那里经过,还有音乐伴送。凉亭后面稍远一点儿在陡直朝上的小路上走着送葬的队伍,那些出殡的马突然拽不动装着四角挂着花圈的棺材车子,于是在中途休息两次。第一次歇息总是在我们窗子底下。我便趴在窗口上,看着那些送葬的如何将棺材摆放到石头上,我还特别爱观察那些哭成一团的送葬亲属和宾客们,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要为那些死者哭得死去活来。我的整个童年加上假期在这窗口前几十次地看到这些场面。我看到那些黑马又如何拉着灵车往上爬,一直到第一个拐弯处。送葬的又一次将砖头卡住车轮,整个队伍在那里再歇一次脚,然后一直走到墓地门口石匠们的工场那里。
斯丹诺夫斯基爷儿仨都站在那里脱帽向死者致意,一直目送送葬的队伍消失在墓地大门里。可我现在又想起来了,他们站在那里也是作为这石碑工场的一桩广告,让死者的后人注意到他们,知道在坟地大门旁边,只需走很短的路就能给他们为之哭得痛不欲生的死者买到墓碑。过来吧,小姑娘,帮我们一把!过来用小桶将这些灰泥块提走!”我丈夫在叫我,我朝他转过身去,只见他站在我们未来的房间门口,只差几块砖这门就完全打通了,我丈夫将手伸给我,白乎乎的沾满灰尘。他对我微笑着,可我还在生他的气,我又转过脸去,气鼓鼓地望着外面那一小块天空。沃拉吉米尔突然走进院子,像是故意穿了一套节日盛装,就是他在“五一”游行扛大旗穿的那套衣服。我丈夫在继续央求我,仍然站在那已经挖空的新门口。我突然想起沃拉吉米尔如何爱上那个糟糕的斯洛伐克女人,像是有点儿把我晾在一边了,因为他原来总装成有点儿爱我的样子,如今竟然爱上了这个像死于痨病的斯丹诺夫斯基一样眼睛里有块蓝色斑痕的黛卡娜。
我如今对在伊尔卡地下室受的那股气还没消,我于是对他表示如此这般的欢迎:正好我丈夫还站在那里向我伸出双手,我连忙站起来,等沃拉吉米尔走进来时,我便故意将手伸给我丈夫,跳过几块砖头,我们便站在新开辟的满是灰尘的房间里了,而让沃拉吉米尔自个儿呆在厨房里。我立即拿起小桶,装满一桶灰泥块儿。贝比切克·斯瓦特克将梯子搬出去,将最后几块砖取掉。盘腿坐在壁炉旁,观赏着这个刚凿开的新门洞。接着沃拉吉米尔便来了,四下里打量一番,惊讶不已。我丈夫围着围裙,提来一桶水,冲洗着门框。我回来伸给沃拉吉米尔的不是手,而是手臂。我丈夫还在兴高采烈地回忆着:“如今我又想起一个画面,刚刚才想起来。我那时觉得很不幸,因为我们家没有死谁,我曾因为在日德尼采墓地上没有我们的一块墓碑而哭过多少回啊!于是整个假期我每天得到一克朗的报酬,去给墓地的花草浇水,我多么高兴给那些坟墓浇水啊!然后用耙子耙平坟堆四周的沙子。然后跟那些来扫墓的妇女坐在坟头聊天,聆听她们对死者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