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一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轻声对我说:“年轻的太太,这是每个小孩都会做的普通玩意儿,连您也会弄,您可以在您那个堤坝巷的家里弄,不过不知您丈夫会不会允许。您把任何一种花搁在两个环套中间就全了,一加热,借着幻灯机的温度,它就会渐渐胀大,创造出前所未见的美丽图画。而且总在变化。”沃拉吉米尔解释着,他的一只手继续放在我的膝盖亡。我在看,沃拉吉米尔也在看我丈夫是不是注意到他的手。可是我丈夫在望着墙上的画。
如今,当温度变得很高时,那朵花仿佛要全力从这玻璃甲胄中挣脱出来,连同彩线一起膨胀起来,整个这画面似乎要爆裂,不过玻璃板没允许它这样,于是整个这朵花便渐渐溶化、变色,像果酱一样漫出,像李子甜饼那样流汗,像烤李子饼一样汁儿从烤盘流到烤箱里。沃拉吉米尔蹲在前面一点儿,他的鬈发几乎碰着我的脸颊,我看到了他轮廓鲜明、气度高贵的侧影和微微鼓起的嘴唇。我叹了一口气,又瞟了一眼旁边,看我丈夫是不是看到沃拉吉米尔那挨我眼睛很近的鬈发,是不是看见了那只老放在我膝盖上的手。这会儿我们大家都在盯着墙上看有什么变化,大家都为这画画和这朵被烤着的粗线绕着渐渐溶化的仙客来花而激动、心醉。后来,有人打开了从热尔多维街人行道通到这里的那扇门,司是依尔卡和我们大家都还在盯着墙上这幕戏,盯着仙客来花这幕不幸的悲剧,盯着绕线的这一命运。
随后,过道门被打开,有两个人走进画室,依尔卡跟他们打个招呼,便将手指头搁在唇边,继续盯着墙上看。那两双眼睛也随着我们一道直看到那朵可怜的花完全屈服,变得模糊不清,从墙上隐没,只留下一块不动的溶渣痕迹,那几根线绳也在开始逐渐消失。
依尔卡以手势示意,沃拉吉米尔连忙从我膝盖上挪开他的手。依尔卡扪开灯,我们大家你瞅我我瞅你,仿佛我们看到的是一都最美丽的电影,连沃拉吉米尔都为他所看到的而吃惊,我想他更加惊讶的是我们大家都被他的幻灯片,他墙上的图画而激动。
然后我们才注意到这进来的两个人。这是一个穿着牛仔服的青年男子,同他一道来的是一身空姐打扮的年轻女子,她剪了个男孩发型,提一口像小女孩装洋娃娃的那种箱子。沃拉吉米尔与那个男人握手结识,他是《美术作品》杂志的一位编辑,名叫布尔达,他向我们介绍这位姑娘。依尔卡请大家回到他的厨房里去,沃拉吉米尔收拾好他的幻灯机,连同桌子一起搬进厨房。
那位编辑立即开门见山说,这位年轻的斯洛伐克姑娘名叫黛卡娜·霍莱尼奥娃,她刚来布拉格,想到一个绘画学校去上学,最好是能上美术学院。她带来一些作品想请大家评价一下,然后再送到教授委员会去审查。黛卡娜打开她那口小箱子,像散发广告单一样将她的画一张一张拿给大家看,重又蹲跪在那个青年男子面前,双手按着他的膝盖,用钦佩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个青年男子接着谈到这位姑娘的巨大才干,说她现在不能,但几年之后一定能丰富我们的美术厅…随后让依尔卡·什梅卡尔说说他对这大约十五张水彩画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