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

那次街上偶然相遇的结果是，我们此后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经常见面。他常常在晚饭后来看我，我们就一块儿漫步穿过附近的公园。我有着怎样的渴望啊！关于那另一个世界的每一个最细微的细节都使我着迷。甚至现在，好多好多年以后，我已对ba黎了如指掌，但他关于ba黎的描述仍历历在目，仍然生动、bi1真。有时候，在雨后，坐着chu租汽车迅速穿过城市，他所描述的ba黎从我yan幕中飞驰而过；只是走ma观hua，也许是从土伊勒里gong经过，或者看一yan蒙玛特高地，圣心教堂，穿过拉菲特路，在黄昏的最后一dao霞光里。不过是一个布鲁克林男孩！这是他有时候使用的用语，在他为无法更恰当地表达自己而gan到羞愧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一个布鲁克林男孩，也就是说，是一个最不起yan、最不重要的人。但是当我走来走去，同世界jiao往的时候，我难得会遇到一个人能把他见到、gan受到的一切描绘得如此可爱，如此bi1真。同我的老朋友乌尔利克在前景公园度过的那些夜晚，比任何别的事都更是造成我今天在这里的原因。

他给我描述的大多数地方，我还得去看，其中有一些也许我永远也看不见了；但是它们温暖着我的心，栩栩如生地活在我心里，跟当时我们漫步穿过hua园时他所塑造的形象一模一样。

同这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谈话jiao织的是劳lun斯作品的主ti结构。经常在公园里早已空无游人的时候，我们仍然坐在长凳上讨论劳lun斯思想的xing质。现在来回顾这些讨论，我能发现我当初是如何糊涂，如何对劳lun斯的话的真正han义无知得十分可怜。

假如我真的理解了，我的生活dao路就有可能改变。我们中间大多数人过的大bu分生活都是被淹没的。当然，我自己的情况，我可以说，直到我离开mei国，我都没有冒chu水面。也许mei国与此无关，然而事实始终是，在我到达ba黎以前，我没有睁大yan睛看清楚。也许这只是因为我抛弃了mei国，抛弃了我的过去。

我的朋友克lun斯基经常挖苦我的“欣快症”这是在我非常快活时他使用的一zhong狡猾方法，是要提醒我，明天我就会变得沮丧。这是实话。我总是波动很大。忧郁过一阵之后，就是一阵阵过分的huan快，一阵阵恍惚的奇想。在哪个层次上我都不是我自己，这样说似乎很怪，但我从来不是我自己。我要么没有名字，要么就是一个被无限ba高的叫作亨利-米勒的人。例如，在huan快的情绪中，我会坐在有轨电车上把整本书滔滔不绝地讲给海迈听，海迈只知dao我是个优秀的人事bu经理，从不想别的。

我现在还能看到有一天夜里，当我chu1在我那zhong“欣快症”状态中，他看着我时所用的yan光。我们在布鲁克林桥上了电车，到格林普恩特的某个公寓去，那里有几个ji女正等着接待我们。海迈和往常一样，开始同我谈起他老婆的卵巢。首先，他并不确切知dao卵巢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就用赤luoluo的简单方式向他解释。解释了半天，海迈竟然似乎还不知dao卵巢是什么，这使我突然觉得啼笑皆非，gan觉就像喝醉了酒似的，我说喝醉了酒，意思是好像有一夸脱威士忌在我肚子里一般。从关于有病的卵巢的念tou，有如闪电一般，萌生chu一zhong热带生长wu，它是由最异质的各zhong各样残剩wu构成的，在这生长wu中间，心安理得地、固执地住着但丁和莎士比亚，在这同一时刻，我又突然回想起我私下的全bu思想liu，这是在布鲁克林桥的中间开始的，突然被“卵巢”这个词所打断。我认识到，海迈在说“卵巢”一词之前说的一切，都像砂子一样从我shen上筛过。我在布鲁克林大桥中间开始的事，是我过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始的事，通常是在步行去我父亲的店铺时，是一zhong仿佛在恍惚之中天天重复的行为。简单说，我开始的，是一本时间之书，是一本关于我在凶猛活动中的生活之沉闷与单调的书。有好多年我没有想到我每天从德兰西街到墨累山一路上写的这本书，但是在过桥的时候，太yang正在下山，mo天大楼像发磷光的尸ti一样闪烁着亮光，关于过去的回忆开始了…想起在桥上来回过，到死神那里去上班，回到太平间的家，熟记《浮士德》，从高架铁路上俯视公墓，朝公墓吐口水，每天早晨站在站台上的同一警卫，一个低能儿，其他正读报纸的低能儿，新起来的mo天大楼，人们在里面工作，在里面死去的坟墓，桥下经过的船只，福尔里弗航线，奥尔ba尼航线，为什么我要去工作，我今晚干什么，我s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