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几年前就已经熟悉了这些海军术语。他又变成了讲童话故事的阿姨,一会儿讲到“狗哨①”和“球形间壁”一会儿又说起通俗易懂的“波涛汹涌的大海”就像好心的老安徒生或格林兄弟神秘地低声谈论“ASDIC脉冲②”——
①水兵俗语,即军舰上从午夜到凌晨四时的岗哨。
②ASDIC是英语一盟国侦察潜艇委员会的缩写。
他对日落的描绘使人感到很不舒服:“在大西洋的黑夜像一块由乌鸦变成的毛巾朝我们头上扑来之前,空中的色彩分成了许多层次。我们在家里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一只橙子升了起来,果肉饱满但却显得很假,不久就变得像一层轻柔的薄雾,周围是一圈华丽的光环,酷似美术大师的图画,中间是羽毛般轻柔的云雾。它多么像一盏奇特的矿灯,悬挂在注满鲜血、波狼翻滚的大海上方。”
他用脖子上的那个硬玩艺儿发出管风琴弹奏的嗡嗡和沙沙的声音。天空从海蓝色转为涂上一层冷光的柠檬黄,再变成栗紫色,空中出现了罂粟,其间薄云浮动,先是泛着银光,继而又改变了颜色。“让鸟儿和天使流尽它们的血吧!”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他突然停下对自然景色的大胆描述,让一架森德兰式水上飞机①钻出充满牧歌情调的云层,隆隆响着冲向潜艇。在水上飞机失去目标之后,他又用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开始了报告的第二部分。他没有再打比方,而是简洁扼要地叙述了一些枯燥乏味且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坐在潜望镜观察座上指挥进攻。大概击中了一艘冷藏运输船,其尾部首先沉入大海。潜艇下潜一百一十米,在方位一百七十度发现了一艘驱逐舰,左舷十度,航向一百二十度。航向始终保持一百二十度。螺旋推进器转动的噪声渐渐远去,继而重又靠近,航向保持在一百八十度,施放深水炸弹,六枚、七枚、八枚、十一枚。潜艇上的灯光全部熄灭,赶紧接上备用照明,各个炮位先后报告情况。驱逐舰突然停了下来。方位一百六十度,左舷十度,新的航向是四十五度…”——
①森德兰式水上飞机,英制四引擎水上飞机。
可惜,在这段确实扣人心弦的叙述之后,紧接着又是描绘自然景色,什么“大西洋的冬天”啦,什么“地中海的荧光”啦,还有一幅渲染气氛的画面:“潜艇上的圣诞节”和必不可少的被当做圣诞树的扫帚。最后,他按照奥德修斯从敌营胜利归来的种种传说,创作了他们神话般的凯旋:“第一批海鸥向港口发出了通报。”
我不记得,当时是由克洛泽校长用我们熟悉的那句话“现在全体回去上课!”结束了这次报告,还是大家一起高唱了《我们热爱风暴》①。我一直记得那低沉但却充满敬意的掌声以及从梳辫子的姑娘们最先开始的、毫无规律的起立。当我转身看马尔克时,他已经走开了。我只看见他的中分头在右侧出口处冒了几次。我当时没法立刻就从窗龛跳到打过蜡的地板上,因为我的一条腿在听报告时蹲得麻木了——
①二十年代在德国青年组织如青年联盟和童子军中流行的一首漫游歌,第三帝国时期成为青年组织和军队鼓舞士气的歌曲。
在健身房旁边的更衣室里,我总算又遇上了马尔克,可当时我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在换衣服时就有不少传闻,后来得到了证实:海军上尉请求他从前的体操老师马伦勃兰特,让他在那座令人难以忘怀的健身房里再练一次体操,尽管他毕业后几乎没有进行过训练。我们将荣幸地同他在一起。在连续两节的体操课上——通常总是星期六的最后两节课——他先为我们然后又为八年级的学生表演了他的本领。八年级学生从第二节课起和我们共同使用健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