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上尉善于冷静地调技术的措辞以及使用童话里常常现的词语。他大概更多是冲着“布鲁尼斯老爹”的耳朵作报告，而不是朝着我们，这个艾兴多尔夫的崇拜者曾经是他的德文老师。他的那些措辞劲的课堂作文克洛泽已多次提到。我们听见他低声说“舱底泵”、“舵手”、“总罗经”、“罗经”等，他大概以为我们对此准会到新奇。实际上

海军上尉用脖上那个突起的玩艺儿充实了他的报告，尽他已经击沉了总注册吨位为二十五万吨的船只：一艘“德斯帕茨”级的轻巡洋舰，一艘“特里尔”级的大型驱逐舰…他更多是用丰富的词汇描绘自然景，而不是详细地报告战绩。他还大胆地用了一些比喻：“…艇尾带起了一层层白的狼，像一条昂贵的拖地长裙。小艇宛如一位着盛装的新娘，激起了一纱裙似的帘，迎向死神主持的婚礼。”

①韦迪（1882～1915），德国海军上尉，他率领的“U－9”号潜艇在1914年9月22日连续击沉三艘英国巡洋舰。

②达达尼尔战役，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法对土耳其采取的一次军事行动，因多艘军舰被德国潜艇击沉或击伤，被迫放弃从海上攻。

一半——尔克搐了一下，大概以为被人认了来，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潜艇艇长的目光越过我们蹲着的窗龛，盯着那几棵蒙上灰尘的、一动不动的栗树。我当时和现在都在想：他可能在想什么呢？尔克可能在想什么呢？正在讲话的克洛泽可能在想什么呢？正在吃糖的布鲁尼斯老师可能在想什么呢？读着你的纸条的薇拉-普吕茨可能在想什么呢？希尔德欣-图尔可能在想什么呢？他，他，他——尔克或者长着能说会的嘴的他——可能在想什么呢？了解一名潜艇艇长在必须倾听别人讲话时心里在想些什么是颇有启发的。他在看不到十字线①和起伏不平的地平线的情况下移动视线，直至使得中学生尔克大为震惊。他的目光越过中学生们的脑袋，穿透双层窗玻璃，地盯着校园里那几棵的栗树，树上的绿叶显得无打采。他再次用淡红的在那张能说会的嘴上添了一圈。克洛泽试图让他的最后一句话连同那薄荷味传过礼堂的中央：“现在，我们要在家乡好好听听你们这些从前线回来的人民弟兵是怎样报告前线消息的。”——

①指潜望镜上用于瞄准的十字线。

③1939年10月14日，由德国海军少校普里恩率领的“U－47”号潜艇偷偷潜斯卡帕湾，击沉了英国“皇家方舟”号战列舰。

那张能说会的嘴使我们大为失望。海军上尉首先相当平淡地像每一份《海军年鉴》那样介绍了大概情况和潜艇的任务：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德国潜艇，韦迪①“U－9”号潜艇，潜艇决定了达达尼尔战役②，共计一千三百万总注册吨位；我们的第一批二百五十吨级潜艇，在下由电动机驱动，在上由柴油机驱动；普里思这个姓氏，普里恩与“U－47”号潜艇，普里恩艇长击沉了“皇家方舟”号③——这些我们早已知，而且一清二楚——还有“雷普尔泽”号，舒哈尔特击沉了“勇敢”号④等等。他讲的净是老一：“…全艇官兵是一个有着共同信念的集，因为大家远离故乡，神上都承受着大的压力。你们可以想像一下，我们的潜艇奉命呆在大西洋或北冰洋的下面，就像一个沙丁鱼罐，又挤，又，又。船员只能睡在鱼雷上面，一连数日见不到任何船只。地平线一片空白。后来，终于现了一支船队，护航的兵力很，指挥必须万无一失，不得有一句废话。我们发了两枚鱼雷，击中了‘阿恩达勒’号。这是我们击中的第一艘油，一万七千二百吨，一九三七年刚刚下。亲的施塔赫尼茨老师，不您信不信，我当时想到的是您。我没有关掉通话，就大声起拉丁文拼读练习来：quiquaequod，cuiuscuiuscuius…直到艇上的导航员通过通话大声喊：‘读得非常好，艇长先生，您今天没有课！’但是，敌境的航行也不仅仅是攻，一号发，二号发，预备…放！连续数日都是风平狼静的大海，潜艇的颠簸和轰鸣，天空，你们知吗，这是一片使人的天空，日复一日的日落…”——

④1940年9月12日，德国海军少尉舒哈尔特率领“U－29”号游艇击沉了英国“勇敢”号航空母舰。

在梳辫的姑娘们中间发了哧哧的笑声。然而接下去的一个比喻又抹掉了这位新娘：“这艘潜艇就像一条有背鳍的鲸鱼，艇首激起的狼形同一名匈牙利轻骑兵捻起的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