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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旧赋》里的气氛酿造(2/5)

“凄症”地呼唤。也就是说,她对目前李家衰败事实的抗议方式,只是无力的哀悼与哀叹。罗伯娘的抗议方式就激烈得多:她把抹布往槽“猛一砸”双手“往腰上一叉”“肚的”“冷笑了一声”接着又在腰上“扎实的捶了几下”当她叙述桂喜和小王盗窃玉逃跑之事,她“拈起了案上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砧板上狠命的砍了几下”哼:“我天天在厨房里剁着砧板咒,咒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罗伯娘十分吃力磨洗案台,洗除油腻,就是暗示她拼老命“撑”要把我们今日这个现实世界的污垢洗掉。但,可想而知“油腻”是每天都会再沾上的。而她的“老命”恐怕是持不了多久的了。

《思旧赋》的主角,看起来好像是顺恩嫂和罗伯娘两个老仆,实际上却是李长官这个没落的贵族家,与其所影之中国传统社会与文化。也就是说,这篇小说的主角是一个看不见的象观念。而作者将此象观念,予以化:表之于者,即残破的李家住宅——这便是小说开端“远景画”的正题。表之于人者,即变成了白痴,与现实脱节的李家少爷——这便是小说结尾“远景画”的

而小说里这份“诗意”的造成,与气氛的固定,主要是靠小说的开始与结束。也就是说。除去了两个老仆对白分的首尾两次景之描绘。首先,我们注意到,这篇小说是用全能观写成的。而“全能”的作者,却又完全客观,只描述呈现于外的景象,与听得见的对白,一次都没有探任一角的主观意识内。在这样前后一致的观运用中,我们却不难觉,作者用以观察的“透镜”焦距之几次转换。小说一开“透镜”焦距颇远,于是我们随着作者的睛,见到一幅画,或一张黑白艺术摄影相片。背景:冬日黄昏。正题:一栋看得曾经富贵堂皇,但现已残破不堪,被新式楼夹在当中的古旧木板平房。副题:一个全的小小瘦老妇,抬望着这栋平房的两扇朱漆剥落、霉斑的桧木大门。换句话说,我们好像从一段距离之外,看这一景象,因此能“尽收底”捕捉这一画面。这一特殊景象所给予的整笼统印象。

作者把这两个老仆,在外貌、举止、说话气上,塑造成相反的类型,是很有用意的。我已提到,在这篇小说里,李家的衰微,影整个中国传统文化与传统社会秩序的瓦解。而作者的基本态度是惋惜,悼念。于是作者,借用这两个同样“古”同样“老”但格长相完全不同的人,以她们相共的思旧怀古之情,来暗示缅怀传统社会文化的人,并不单限于某一类型。然而这些人,胖的、瘦的、壮的、弱的、刚的、柔的、悍的、驯的,却都同样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扭转时代趋势,在时间的激里掉转船划回往昔的日。不论是凄楚无力的哀叹,或是痛心疾首的咒叹,普天下怀古的人,所能到的,也仅是如此同声一叹!

如此,作者对人、地、时之适当选择与适当描绘,创造小说的苍凉意境,与悲悼气氛。事实上,这篇小说前后一贯的凭吊语气,和小说题《思旧赋》的典故有关。这个篇名,取自魏晋替时代的文人向秀(“竹林七贤”之一)的《思旧赋》。向秀好友嵇康得罪权贵,死。后来向秀经过嵇康旧居,栋毁梁摧,时日薄西山,寒冰凄然,邻居有人笛,向秀闻声悲,因作此赋以悼嵇康。白先勇用这个中国文学典故,为小说题,一则取用“思旧”这两个字的字面意义,二则顺恩嫂和向秀一样,经友人旧居,是人非,引起,三则取用其哀悼凭吊之语气。还有就是我说的,白先勇这篇小说是《台北人》里最有诗意的一篇。那么,把它比喻为“赋”也是很说得通的。

小说里,占据大半篇幅的中间一大节对白,主动功用是供给故事情节。两老妇细谈李家衰败现况时,固然一直是用悼念的吻,但这篇小说的苍凉悲哀气氛,主要还是靠首尾两次的“远景画”(或“远景艺术摄影”)酿造与传达。而结尾,比起开,气氛又更调一些。我们已谈过小说开,现就让我们看看此文结尾。

当罗伯娘现,把顺恩嫂接屋里,作者的透镜焦距就突然缩短。于是我们看到两老妇最细微的动作,听到她们最微弱的叹息。而从她们对白内容,我们得以一窥李家衰败的实际详情。直到接近小说末尾,罗伯娘和顺恩嫂到院里去见李少爷,镜焦距又遽然伸长,于是我们再一次看到一组给予整笼统印象的景象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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