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还在菜，他把脸洗了，漱了，来到铺面方桌前时，始见两样小菜之外，还炒了一碗。

蔡大嫂扑嗤一声，把饭都了来，拿筷把他一指：“大老表，你今天真说笑！我这一双手，打铁都去得了，还说得那么？”低吃饭时，又笑着瞥了他一。

他：“我昨天才用柴灰洗了的，漱一漱，就是了。”

土盘将金娃抱了来，一见他的妈，金娃便扑过来要她抱，她不肯，说“等我吃完饭抱你！”孩不听话，哇的便哭了起来。

他将脸盆取了来时，心忽然发生了一慨：“居家的妇女与玩家比起来，真不同！我的那间房，要是稍为打叠一下也好啦！”

罗歪嘴忙挡住：“娃儿家，见了妈妈是要闹的。…土盘抱开！莫把你师娘的手打闪了！”

罗歪嘴搓着手笑：“还要费事，咋使得呢？”

“好的！…只是我还没洗脸哩！”

在灶前瓦吊壶里取了，顺便放在一条板凳上，抓起盆里原有的洋葛巾就洗。蔡大嫂赶去把一个瓦盒取来，放在他跟前：“这里有香皂，绿豆粉。”又问他用盐洗牙齿吗，还是用生石膏粉？

“何必等你动手？我自己来舀，不对吗？”

，好不好？”

蔡兴顺已端着饭碗在吃了，蔡大嫂盛了一碗饭递给罗歪嘴：“大老表难逢难遇来吃顿饭，本待炒样臊的，又怕你等不得。我晓得你的公忙，稍为耽搁一下，这顿饭你又会吃不成了。只有炒快些，还来得及，就只猪油放少了，又没有葱，不香，将就吃罢！”

她那鹅卵形的脸儿，比起两年前新嫁来时，瘦了好些。两个颧骨，渐渐突了起来。以前笑起来时，两只的酒涡，现在也很浅了。肤虽还那样细腻，而额角上，到底被岁月给镂上了几条细细的纹路。今天虽是打扮了，搽了脂粉，发梳得溜光，横抹着一条漂白布的窄窄的包帕，显得黑的越黑，白的越白，红的越红，比起平常日，自然更俏一；但是微瘦的鼻梁与膛之下的雀斑，终于掩不住，觉得也比两年前多了些；不过一不觉得不好看，有了它，好似一池澄清的上面，缀了一些片萍叶，仿佛必如此才觉景的佳丽来。眶也比前大了些，而那两枚乌黑珠，却格外有光，格外玲珑。与以前不同的，就是以前未当妈妈和刚当了妈妈不久时，同你说起话来，只大方，只不象一般的乡间妇女，然而总不免带怯生生的模样！如今，则顾瞻起来，很是大胆，敢于定睛看着你，一不眨，并且笑得也有力，珠动时，自然而有情趣。

于是菜一事，便成了吃饭中间，他与她的谈资。她说得很有劲，他每每停着筷看着她说。

他走他们的卧室，看见床铺已打叠得整整齐齐，家都已抹得放光，地板也扫得净净的；就是柜桌上的那只锡灯盏，也放得颇为适宜，她的那只御用的红漆木洗脸盆，正放在架床侧一张圆凳上。

蔡大嫂生了气，翻手就在他上拍打了两下。

这番话本是她平常说惯了的谦逊话，任何人听来，都不觉奇；不知为什么，罗歪嘴此刻听来，仿佛话里还有什么文章，觉得不炒臊而炒，正是她明白表示贴他的意思，他很兴奋的答：“好极了！象炒得这样的，我在别，真没有吃过！”

“你等一下，等我炒了菜，跟你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