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母亲就差人来探望了，她已得知城中被炸的风声，就是请我们全家都到风备去避吧，公婆也觉得往彼为宜，理由我到后来才知是为了减轻对于我及孩们的责任，有你娘家人在前瞧着，就给炸死了也不会给人家瞎议论呀。当夜我们使整了许多细，但也是放又拿的，觉得不带舍不得，多带了却又不好。第二天清早天还没大亮便下船了，恐怕飞机又要来，乌蓬船要讨十元钱，真是闻所未闻的。过城门时足足等了半个钟，急也没用，大小逃难的船只正多着呢，船怒狠狠地喊着歌。

隆隆的飞机声音从屋上响过，我把小女儿放在摇篮里，自己跑到中观看，数数共有十二支，飞低时图徽分明，就是用竹竿也可以把它拨下来。正想间，只听得天崩地裂的一声，玻璃窗扇扇都动起来了，天板上掉下一串串灰尘，我两如棉般一步步挨起坐间，小女儿已在摇篮里睡熟了，簇簇伏在她祖母怀中，公公双手捧着斑白的颅低叹："想不到我活到五十几岁了还要死于非命，贤又远在上海，唉，两个都是孙女…"我心里也觉酸楚起来，倒没有怪他重男轻女，只是很着急，仿佛毕命便在须臾。接着又投下几个炸弹，飞机只在屋上盘桓，闻其声近时我是连呼都停止了，稍飞远才透过气来。这样继续到三四十分钟之久，飞机声音才不听见了，丢得好畅快。良久良久，始发解除警报。

母亲见了我又悲又喜，于是竭力张罗公婆，鱼是不到市集买不到的，现成有，菜正多着哩，再加上成鱼之类，也就虎虎算了。公婆心中很不安，说是预备在这村里找房住，以便请她帮同照顾孩，母亲自然是十分喜悦的答应着，房当天就找到了，细带来的，床桌等类都系借用。住了三五天以后，听说飞机没有重来过，公婆两人放心不下城内什，于是就留我与两个女儿同童妈在凤香，自己径自上城去了。

公婆见了我倒也没有别话，只说你母亲在乡下得知你回来消息，也差人来问过几次了，我们告诉她说大小平安，现在避居在卢家堰，于是我又写了封信去报告母亲回城中住的消息。

贤去了，在一个冷清清的早晨，小女儿还睡着，我悄悄的送他大门。他的神很惨淡，但却不是惧怯，将上车时对我说："好好在这儿住几时吧，等我生活有办法时就来接你们去；不必牵挂着我，我是不怕死，只怕不能够自立的。"我，心里也似乎勇敢起来了，就说："请你放心着吧，我一定能够保护自己并小女儿，只等你来接取我们。"于是大家就勉装笑容而别。

凤委都是翠苍苍的山，据乡下人说，飞机来了可以自去拣山钻。田亩也是整齐的，门前一大片，绿茸茸的都是。有时候飞机也缓缓经过，只是不投弹，也没有警报叫你们躲逃，就是有几个乡下人特别胆小，像一个叫三官叔的有一次正在田边走过，瞥见飞机远远来了，恐怕逃不及，便忙下田中去一蹲定，挖块淤泥来涂脸孔，还把青草撒满在上，省得给驾飞机的人瞧见。结果驾飞机的人虽没瞧见，但却把叫大嫂的吓坏了，她是正在换衣服，听见飞机在屋上掠过声音，便疾忙飞奔来向田野窜逃，她的一对大xx晃着，瞧见他，以为是鬼，吓得怪叫起来，他也索抖抖地解释着，问她飞机究竟可有投弹不曾，她说好像听见投了吧，但是结果得知消息说没有投，这个告诉他们消息的人起初是严肃的，后来瞧见他们一男一女成这样儿，不禁轻薄地笑了。

我天天领着藏与小女儿到母亲去，母亲替我找了个吃帮的。她也很怕飞机，经过时，必定叫我也跟着躲到八仙桌下去，我起初觉得不好意思，后来勉答应了，可是簇簇却躲不牢，片刻就要窜来，我见她来也便随着

公婆自贤去后，倒也照顾着我，就是小女儿没法吃帮了，时时饿着要啼哭。看看已有三个多月了，有一天，我正在起坐间里替她换布，不意中着她的，她便缩了吃吃发声笑了起来。我狂喜觉得没有人可告诉，便唤簇簇前来瞧："簇簇快来听小妹妹格格呀，多聪明，三个月…"话犹未毕，只听得一阵警报声起，公公慌慌张张的冲来："你们快别说笑呀，快别…"说到这里，急警报又接通而起了。

重相逢？假如这些钱用完了，又将向那个去讨？"他说："父亲总会给你的吧，只要刻苦一些，决不至于叫你饿肚。"我说："我情愿冒危险上城去住总可以吃碗现成饭，留在这里钱用完了若他们尚不送来，不饿死也会把我急死的。"于是贤沉半晌，决定带着我与小女儿同上城去，什都留在这里，以便危急时再下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