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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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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事情其实发生在收麦之前。怨从那时结下来,只不过是后来暴发的。一个chun天没下雨,河都干了,史冬喜家的几亩地又在坡上,都得靠niu拉水去浇。niu是分给冬喜和史修yang两家的。史修yang得了伤寒,大儿子史利宝得使niu拉他爹去看病。史修yang家的地离河近,对史冬喜家老用niu拉水早憋一堆牢sao。

收麦那天,chun喜和冬喜先去给putao收。中午天黑下来,要下雨的样子,史利宝和媳妇便吵闹起来,说互助互助,大家公平,凭啥先给putao收麦?冬喜让他俩睁yan看看,putao的麦熟得早,不收让雨打地里去吗?

利宝和他媳妇就瞎磨洋工,收到下午,雨下下来,putao家的麦糟塌了一半。过了两天,该孙家收麦了。chun喜也磨洋工,装闹肚子,一回一回往河滩上跑着去拉屎。到了冬喜家割麦子那天,利宝媳妇一早就跑到他家窑dong门口,手里端着一大碗新麦面汤,边喝边说:“冬喜大兄弟,我们家退chu互助助啦!你和王putao家好好互助去吧,啊?”

冬喜和chun喜加上putao,三人都是庄稼好手,不费什么气就把麦割了,打了。jiao粮的时候去孙利宝家拉niu,利宝媳妇不让拉。

“niu是分给咱两家的!”chun喜说。

“对着哩。那时你天天拉水浇地,使的是你家分的那一半niu。现在lun到咱家使了。”

两家人就在史修yang家棉hua地边上大闹起来。利宝三个兄弟全来了,两个兄弟媳妇一边跟着骂一边还小声打听,到底是为什么吵起来的。

putao老远就看见棉hua苗上一大群黑人影你推我搡。那时她还没把ting送走。她刚刚给ting喂了nai想去锄锄自家的蜀黍。骂得越来越恶,一大群小孩子起哄吆喝:“单干单干,油馍蒜面,互助互助,光吃红薯!”人们也没留心他们在唱些什么,只guan看孙家兄弟和史家兄弟动起拳脚来。

又脆又亮的童音飘在污秽咒骂之上:“单干单干,穿绸穿缎,互助互助,补了又补!…单干单干,捞面jidan,互助互助,光喝糊糊!…”

这时从田野小dao上跑来的蔡琥珀听chu童谣的内容了,一把拎住一个五岁男孩,问是他爹教的,还是他爷教的。

“你爹教的!”男孩说,从她手里逃chu去。

“你个小孬孙,我找你爹说去!”蔡主任指着跑远的男孩:“谁再唱这个,我让民兵把他们爹关起来,当坏分子!大老虎!”

蔡主任不是十分清楚城里“三反、五反”打老虎是怎么回事。她只知dao又有了新时代的新敌人。新名称、新敌人就标志着新时代。作为一名干bu,她得在新时代里tou。

蔡主任的到来还是有用的,人们ma上老实了不少,骂的丑话都憋了回去。二十七岁的蔡主任把手一挥,叫大伙都给她解散,都干活去。人们不老情愿地解散了。冬喜和chun喜正打得八面威风,也rourou胳膊,caca鼻血收了手。chun喜满地找鞋。他的鞋是新的,打架前他舍不得,脱下搁在一边。鞋是putao给zuo的。找着鞋一看,chun喜都要哭了,putao站在棉hua地那tou笑着说:“哭!这么大小子!嫂子再给zuo!”

冬喜和chun喜只好用putao家的三十一岁的老驴送公粮。拉了两天麦子,老驴趴倒了。

putao把二大的饭送去,就chu门去冬喜家。冬喜娘也是三十来岁守寡,胆小多疑,一shen虚礼数。他家的窑dong也在史屯西边,离putao家隔着一片柿树林。putao一见老驴便叫他们拉倒,甭请兽医了,guan药它也太受症。

她往地上一蹲,手在老驴背上摸了摸,老驴yan里有了点光,稀稀拉拉的长yanmao抬起来,又垂下。它把嘴chun往前一伸下ba着地,这样不必费劲支着脑袋了。

冬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不知说什么好。冬喜娘chu来了,招呼得殷勤:“没吃吧?没吃给你zuo碗汤喝喝,炒个萝卜菜!…”putao忙jin着说早就吃过了。冬喜娘又说:“也不进屋喝口水?”putao说不喝了,这就把驴牵回去了。她站起来牵老驴。

冬喜娘看看,摇摇tou,说:“这驴在坡上吃吃草都能倒下。”她的意思别人都明白:可别怪他家把驴使病了。

putao说:“分俺爹财产的时候,谁都不要它,才留下的。”说着话她把缰绳解下来。

冬喜娘说:“谁伺候得起这驴寿星?天天得吃好的,hua生饼就喂了好几斤。”她的意思人们也都听懂了:使这老家伙,我们赔搭进去的可不少。

可驴一再抬yan看自己的女主人。它没力气站起来,yan睛羞愧得很。它和女主人相chu1了十几年,她只到它tui高的时候就喂它。后来它上了岁数,她把草铡得细细的,料拌得均均的。再后来它不咋拉得动车了,她就只让它拉拉磨。

冬喜说:“咋把它弄回你家去?”

冬喜娘说:“弄它回去干啥?就在这儿杀杀,落点rou吧。驴rou卖到街上馆子里,pi再剥剥,卖给药房,你还挣俩钱。要不明天早上它死了,rou也没人要了。冬喜,去借把刀来。”

冬喜和putao对个yan神,putao点点tou。冬喜刚要chu门,老驴却摇摇晃晃站起来了。过一会,它踏动一下蹄子。putao说:“咱能走哩。”

putao把老驴牵着,走柿子树下过。老驴停下来,拽扯过一把nen草,慢慢嚼上了。putao在一边看着,拍拍它背,摸摸它脖子。月光特亮,把柿子树照得一片hua斑。老驴又扯下几口草,老汉似的慢慢嚼,一gen口水liuchu来。它嚼得没啥好滋味,只guan一口一口地嚼。

回到家,putao看老驴嘴角不断线地淌口水,yan睛也无神了。她怕老驴夜里死了,就披上被单坐在它旁边。老驴卧在她脚边,耳朵一抖一抖。下半夜时,二大从窖子里上来,一看驴的样子便说:“别等它死了,赶jin得杀。”

putao说:“再等等。”

“高低还值俩rou钱。我杀过驴,你拿刀去。”

“只有菜刀。”

“菜刀也中。”

putao手摸着老驴的长脸:“爹,不差这一会儿。明一早杀吧。”

孙二大不说话了,叹口气。

她看着他离去的脊背说:“我看着它,不中我喊你起来杀。”

老驴的尾ba动了动,yanmaoshi漉漉的。她困得很,前一夜没睡踏实,惦记清早起来送ting上路。这时她披着被单坐着,一会儿额tou就垂在膝tou了。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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