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一些体力。这场生死追捕甫一开始,相较于装备精良的追踪者,他们已尽处下风。
许惊弦的目光停在了地面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有利有弊,既暂时助他们甩掉了敌人的追踪,却也在泥泞中留下了脚印。精于追捕术的高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何况是如此明显的痕迹。
明将军瞧出许惊弦心中所想:“吴言,我知你的轻身功夫不错…”
许惊弦毅然道:“将军不必多说,我决不会独自逃生。”
“若我有此想法,岂不是侮辱我最好的战士?”明将军苦笑“我们必须由树顶上逃生,只是你需要带上赤虎。至于我自己,大概调息一个时辰,方可勉强施展轻功…”
许惊弦心中一惊,定睛望向明将军。算来明将军已五十有四,但平时看来一如三十几许的壮年,丝毫不见老态。而此刻他面色显得异常苍白,虽不见痛苦之态,却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的伤势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
赤虎道:“不要管俺,只要将军没事,把俺丢下也不打紧。”
明将军一摆手,神情郑重,不容拒绝:“五百将士只剩三人,我不想再失去赤虎。”赤虎面露感激,—时说不出话来。
许惊弦的声音轻如蚊蚋:“我只怕力有未逮,有负将军所托。”他体内虽有蒙泊国师七十年的内力,却仅可自保,若要背负赤虎这样一条近二百斤重的大汉,实难运用轻功。他对景成像废去自己丹田气海之事本已有所谅解,此刻又越发痛恨起来。
明将军点点头:“待我功力稍复,或可想个法子。”言罢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运功,再无言语。值此生死关头,叛军随时将至,每一刻都是无比珍贵,只有尽快恢复功力,方有—拼之力。
许惊弦对赤虎打个眼色,两人悄然起身,立于左右替明将军护法。
赤虎咬牙切齿,脸现勇决之色,口中似在喃喃自语。许惊弦感知他心意,若遇危难,他必会以死相谢免得成为累赘,低声道:“你忘了在金沙江边么?在那种情势下我都没有抛弃你,现在也不会。”
赤虎想到那次侦骑营执行任务险死还生,最后还赔上了秦勇刚的性命,却也因此与许惊弦尽释前嫌,化敌为友,不由重重—叹:“好兄弟,你放心,就算要死,俺也要死得值得。”刚才摘星营将士从容赴死的行为深深撼动了他,在他简单而朴实的心里,已下定决心,若一定要牺牲自己,也应该引开叛军的追兵,以保证明将军与许惊弦的安全。
许惊弦立刻猜出了赤虎的心思,知他是个直性子,一旦有了某种想法根深蒂固极难消除,正想着应该如何相劝。就在这—瞬间,他突然感觉有异,以指按唇,对赤虎做个噤声的手势。
赤虎虽无所觉,但在军营久经训练,当即缓缓抽出战刀,屏息待战。
夜。寒、暗、幽、静。
周遭并无有人接近的征状,一种奇诡而令人惊怖的寂静在丛林中缓缓弥漫开来。许惊弦与赤虎警惕地巡视左右,但除了他们紧张的呼吸,四周再无半分声响,仿佛连叶片上残留的雨水都停止了滚动。
令人窒息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一只鸟儿扑翅飞起,打破了暗夜的沉寂,随即响起一只虫子的鸣叫。然后,小动物的爬行声、夜风的吹拂声、树叶的摇曳声、雨水的滴落声再度占据他们的听觉,古老森林重又充注了生机。
赤虎舒了口气,不自然地笑了笑,将战刀入鞘;明将军依然闭目盘膝,仿佛对周围一无所觉,全力运功调息;许惊弦屏息细听,却再无异样的感应,刚才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可是,他无法释怀那最初的一阵死寂。若有人接近,对方藏身在何处?假使来者是敌,决不可能等待明将军恢复武功,他为何不出手?
隔了半炷香的时分,由北方隐隐传来衣袂飘飞之声,一群夜行人正朝他们急速接近,听来距离不过百步之遥。敌人能如此迅速地追至,来的必都是高手,能避则避,硬拼实为不智。许惊弦望着明将军阵青阵红变换不定的面容,心知他运功正值紧要关头,决不能受到干扰,不然难逃走火入魔之厄。摆在他面前的唯一办法,只有引开敌人,好给明将军留下足够的时间。
许惊弦一横心,向赤虎无声地做个手势,示意他留在原地守卫,拔出显锋剑往北方迎去。
七八条黑影由树林中鬼魅般弹射而出,迅捷如飞。许惊弦低喝一声,显锋剑划出一道光弧,罩向最前面的一道黑影。他本不需如此急躁出手,但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不得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