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门板前头扶了老女人起来,老女人抬头一看,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哭道:“你怎么才回来呀!早干什么去了?姑娘让他们抢走了!”老女人额头上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和眼泪混在一处。风威冷不躲不避地挨了这一掌,见地上有一块红布,随手拾了起来想给她包上,却一眼看出来是表妹的手工,便收在怀里。另割了一段袖子几下给老女人系好,站起来道:“吴妈,姑娘是被什么人抢走的?”
“是围城的那些东西!”吴妈一手指着巷子的另一头,一手死力地推他道“快去,快去,姑娘让他们抢走了!”
“别慌!”风威冷拔剑在手,对吴妈道“我一定将他救回来!”这话一出口,他已飞奔而去,只觉得这一生都未曾跑得如此之快。
风威冷脑子里急急思索,想道:“我是从东门进来的第一人,那抢走表妹的定是西王的人马。他们定然是要送给将官,表妹一时只怕还没有危险。这会子西王的大营一定还在北城外,他们肯定是往北城外送了。我往城外去找,要是找不到,我得先去找高大帅。今日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让高大帅帮我去讨一个女子,西王总不能不卖高大帅这个面子。”
风威冷在这华城中长大,一衢一巷无不烂熟于心,抄了往北城门去的近路。走的虽是小道,却还不时能见穿着南汉军号衣之人四处乱窜。已有几处房子起了烟头,这多日晴热天气,一场通城大火怕是免不了了。有一个斜披着衣裳的南汉军从巷子里闯出来,不知怎的看风威冷不顺眼了,叫道:“小子,你干嘛的?我看你就像奸细!”风威冷心绪正坏,不过是事急不想理会这些人,这兵丁居然自己找上来了。他当下剑尖一递,就已抵在那人的肚皮上。那人倒似久经行伍的,居然也颇机灵,就地一仰,滚了出去。肚皮上却已是皮开肉绽,鲜红的肠子拖了出来。
那兵丁胆色不小,当下一把攥了肠子跳起来就跑,叫道:“兄弟们,有奸细!”
风威冷本待再上一步宰了他,听他这么一叫,心中一动,倒不急了。这人叫声方落,四下窗子里便钻出了十来个人,个个衣衫不整,有的更是浑身血污。听那兵丁一指,便“嗷嗷”直叫,一起扑了上来。
风威冷冷笑一声,待他们近得身来,身子毫不动弹,手上一振,剑光晃到之处,兵丁们个个倒地不起。风威冷架住一人的脖子低声道:“什么人是为西王搜寻美女的?”那人道:“我不知道!”风威冷剑往前轻轻一递,那人立时没了气。再问下一个时,就极爽利地答了:“我知道、我知道,是虎牙营的赵裨将,我方才已见他往前面走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他不是光是给西王选的,说是要送皇……”
“够了!”风威冷心中一定,提着他的衣领就大步前行。那人肚皮在地上磨蹭,当是十分痛苦,嘴里呻吟个不停。走了不多时,他已大声叫起来:“那便是了!”
风威冷已见到前面一乘木车,已然拆了轿围。二三十个女子关在里头。有一名裨将指点着四个兵丁将两个女子往车里塞去。一个女子死活不肯上车,被人硬扔上去,眼看脑袋要撞上车栏,却让一个翠蓝衫子的女子扶住了。那翠蓝衫子一入风威冷之眼,风威冷喉头就似哽住了,一股暖气在胸膛里翻腾不休。
大车停在一株香樟树下,翠影如盖,覆去了她半边面孔。一车人都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惟有她垂着头不言不动,双唇抿得发白。她的秀发和从前一样束成辫子垂在胸前,双手搁在膝上,右手中指却系着一束彩线。那丝线的色泽与风威冷怀中锦帕上一模一样。
风威冷仿佛看到她正坐在院子里与吴妈一起做着女红,突然门被踢开,那些粗糙肮脏的手扯住了她的衣衫。红帕从她膝上滑落,孤弱无依地飘零于地。他想象着她紧紧地抓着那束彩线,就好像抓紧了今生最后的一缕牵挂,抓紧了线另一头的那个人,永生永世决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