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雷声由远而近渐渐gun来。

大风骤然扬起。

狂风掀动得四chu1旌旗呼呼猎猎地翻响。jin接着，豆大的雨滴陡然而下，无遮无挡地纷纷打在悲号之中众僧的shen上脸上。

雷声越来越近，黑云越压越低。雨滴开始变得密集起来，落在青砖平台和两旁的草圃上，空气中溢满了nong1nong1的土气，伴着四chu1僧众的一片号哭声卷来扬去。

众僧跟在慧远大法师shen后，一路悲号、一路退chubi垒森严的皇gong大内。

荷戟扶钺的gong中卫士仿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雨中。他们面无表情，雨点滴落在铁甲铁盔和戟钺盾牌上发chu冰冷的金属声响。

就在众人快要走chu太极殿时，突然望见东南方向yin沉沉的半空中，有一燃烧着的大火球从云层中轰然坠落，挟着长长的火liu划过半空之后，伴之一声山摇地动的ju响，訇然坠落于远方。

众僧不约而同地骤然合十持号：“阿弥陀佛…”暴雨铺天盖地倾泻下来。

五百僧众冒着瓢泼大雨离开大周皇gong后，不约而同地一路悲哭、一路冒雨朝城外石窟的大佛走去。

这里有一chu1雕在山岩上的佛像群。

众僧们从tou到脚水淋淋的，僧衣jinjin地贴在pi肤上。来到大佛脚下，他们长跪于泥水横liu的地上，五百僧众再次放声悲号，向佛祖和菩萨诉说着此shen无常、此世无常、此命无常，祈求佛祖佑护。

他们目光迷茫、神情悲痛、泪雨满面，不知极乐之路、彼岸之舟竟在何方？天悲地泣的风雨中，大佛悲悯地俯视着天空、yin云和急liu，俯瞰着脚下这群已无家可归的忠实弟子。

密密黑云中不时隐现火龙似的电光。雷声隆隆和着五百人的悲哭，伴着翻涌不已轰鸣的渭水gungunliu去。

整个石窟工程还没有完工。虽知朝廷已经勒令去佛毁塔，风急雨狂下的工匠和僧人们仍旧一边liu泪念佛，一边加jin雕刻佛龛经文，

佛像慈悲的眉yan神情在工匠和僧人的手下一点点凸现浮chu。

佛经佛像，也许只有镌刻在这些jianying的石tou上，才能千年不朽地长留人间。

铁锤敲打铁砧的声响，压住了瓢泼大雨和风声雷声，压住了汹涌翻腾的河涛。

生的无常，苦的无涯，人们于是渴望赎回过去世的罪孽，淡忘现在世的烦恼，修度未来世的极乐。他们也因而无怨无悔地承受灾难的沉重和痛苦的折磨，一锤一凿地雕塑经像、打造未来、寄托幸福。

朝廷闻知众僧继续雕经刻佛的消息后，派官兵持枪荷戟地赶到城外的石窟，驱逐工匠、砸毁佛龛。

面对官兵的驱赶，僧人和工匠们没有惧se。当官兵们的刀剑朝着大大小小的佛像砸去时，他们竟用自己的roushen凡ti挡在佛像之前。一些官兵的刀剑失手砍在他们shen上时，nong1的血水伴着净的雨水一齐溅洒在佛像上，顺着雨水狂风再冲到地上、liu入gungun的河水。

在死亡和痛楚面前，他们竟没有恐惧和痛苦，没有shenyin，有的只是与佛同在、西归极乐的满足…和师父一起打坐在大佛前的慧忍，望着两位渐渐倒在血泊中的老年工匠合十liu泪dao：“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一位shen着盔甲、军官模样的人，因见阻止不了攀附在高chu1的工匠和僧人继续雕佛凿像，便仰脸高声喊叫，威胁上面的人说再不下来，就要砍断高梯了。

几个士兵应声举剑朝梯脚砍去，高梯摇摇yu坠。

慧忍再也忍不住义愤，一跃而起，两步箭在那个军官面前，大声斥责：“朝廷有诏不许伤僧，将军敢不遵旨吗？”那位将军转过脸来、正要发作时，蓦然看清面前的僧人原来竟是曾经亲手为自己敷过药、救过伤的上司周将军时，一下子愣住了：“啊？周将军！怎么…是你？”慧忍合十dao：“阿弥陀佛！贫僧求施主行个方便，一念善则功德生啊！”那位将军突然yan睛一热，han着泪dao：“请恕属下有yan无珠，谢将军指点…”一面转shen大声命令手下士兵“你们听着，陛下有旨，只许禁佛、不许伤僧！违令者格杀勿论！”慧忍微微俯shendao：“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担待…”那将军liu泪dao：“周将军近来可好？属下们都很惦记你…”慧忍的神情于狂风急雨之下仍旧显得宁静而恬淡：“阿弥陀佛！贫僧谢各位牵挂，请代贫僧向各位问好。”将军用力点了点tou。慧忍转过shen去，大步回到众僧当中，依旧打坐在大佛脚下，风雨中久久地一动不动…师徒们冒着风雨、踏着泥泞回寺院的第三天，朝廷的圣旨便跟着发到寺里来了。诏命即日起少林寺禅院赐予大周有功朝臣作为乡间别墅。所有寺僧由山城官府编hu入册、一律还俗为民，寺院佃hunu隶尽数释放为民，本月内必须搬chu寺院。寺内所有佛像经塔一律毁废，寺院所占田地山林除酌量分给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