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岳钟麒略一回顾金川之役,已知叶丹卡死因,他点点头,说道:“这种事我也处置过不只一起,除了正法没有别的办理。”“你的来意我知道。”莎罗奔道:“叶丹卡如果遵命,大金川兆惠军救援喇嘛庙,他的三千军马拦腰袭击出去,我至少还可以在金川再打一天一夜,可以捕捉三百到五百官军到崖上来。我可以更尊严地和你坐在一处说话!他竟在千钧一发时候背叛我,背叛他的部族父兄,眼看着我败退刮耳崖!”
“要你口中说出一个‘败’字,真不容易。”岳钟麒一气喝完了那碗味道稀薄的酒,说道“我想听听你有甚么主张。”
“败了就是败了,败军将无话可说。”莎罗奔看一眼岳钟麒身边的朵云,语气里略带一点自嘲“现在说敌众我寡呀,叶丹卡不听命令呀,都是扯蛋。我只想告诉你,被人捆绑着下山路太难走,我不能让我的部族认为我是个懦夫,莎罗奔宁折不弯,你可以把这话向乾隆大皇帝奏报。”
仁错活佛轻咳一声说道:“故扎,听听岳钟麒是甚么主张。我们是把他当朋友看待的。”
“你们觉得还能打下去吗?”岳钟麒问道,他顿了一下“向西向南向西南,所有的道路都有重兵扼守,连北逃青海的路也已经卡死,傅恒用兵比我精细。即使能冲出重围,到青海到西藏千山万水,无粮无药弱兵疲民,举族都成饿殍,也是惨不忍睹。”
“我不一定要逃。”莎罗奔截断了岳钟麒的话,语气象结了冰那样冷“你一路上来看,你也是带兵的。这地方攻得上来吗?”
“攻不上来。”
“这是天险,我可以在这里守三年!”
“这是险地,也是绝地——三年之后呢?”
至此双方都已逼得紧紧的,目不瞬睫盯着对方唇枪舌剑。莎罗奔突然一笑,说道:“三年之后谁能说得定?也许天下有新的变局,也许朝廷有甚么新的章程,也许地震,一座北京城都烟消云散——这三年,扼守金川堵截围困我们的军队至少要一万人,还要时时警惕我‘逃跑’,皇上累不累?天下那么大,要专意分出心来关照我莎罗奔一个人!”
“皇上英明天纵,拥天下雄资,尽可‘关照’你。”岳钟麒一哂说道:“这不过是一员副将,比如兆惠海兰察就办得下的差使。”
莎罗奔也讥讽地一笑:“所以,你来劝我,用你们汉人的话‘丢人现眼’地下山投降?”
岳钟麒“哦”了一声,仰天大笑道:“丢人现眼?这是招安!招安你懂吗?比如暗夜里向着有光明的地方走,带着你的一族人离开饥饿寒冷瘟疫和战争,能说是一种耻辱?宁折不弯?你太自大了。别说你,多少英雄豪杰,哪个见皇上不要摧眉折腰?你本就是皇上治下的一方豪强,又没有公然造反。现在,还你的本来面目,有甚么下不了台阶的?杜甫有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冻死死亦足’,就算你一人受难,换来金川千里之地,父老康乐,难道不值?看来你莎罗奔没有这个志量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