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了环绕在周身的迷雾。人影终于有了移动的迹象“欣彤,我们回去吧!”他轻柔地拍了拍怀中的青瓷坛,转身缓缓往来路走去。
听到敲门声,随心如获大赦,不等解鹏飞站起,就忙不迭地嚷道:“我去开,我去开,干爸您就好好地坐着,不许耍赖哦!”趁着转身,随心偷偷吐了吐舌头。其实这一盘棋胜负已定,她则肯定是输定了的那方,刚刚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罢了!幸好天外来了救星——有人来访,这下她总算可以逃脱第四次向干爸俯首认输的耻辱了。嘿嘿,反正来者是客,干爸总不好意思不招呼人家只顾着下棋吧!心里犹自庆幸着,右手已拉开了房门,然后——她…毫无预兆地跌进了一双星眸深处。
随心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只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片忧郁的深海中,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悲苦几乎将她溺毙。没有理由地,她就是笃定地知道这片海洋已经孤寂了好久,荒凉了好久,而意识到这一点竟然令她的心悸痛不已,引得四肢百骸的神经也跟着痛了起来。那一刻,她好想好想倾尽自己的所有来换取这片海洋重现生机。
那双眼里的孤独凄绝,令她联想起痛失爱侣的孤狼,她几乎可以听见隐藏在这双眸子后无声的哀嗥。
这双眸子的主人她知道,是他——杜审言,欣彤青梅竹马的爱人,她曾在欣彤留下的相簿中见过多次,但却绝没有料到见到他本人竟会带给她这么大的冲击,这么样的震撼。
一直知道自己对杜审言存有一种复杂莫名的感觉,混合了深沉的遗憾、厚重的感动以及丝丝缕缕的内疚,可是现在,她却不确定这种感觉究竟为何了,惟一可以确定的是,绝对远不止如此而已。那是一种更深刻更亲密的感情,胸腔中急剧跳动、几欲蹦出的心脏如是告诉她,血管中急速奔腾澎湃不已的血液如是告诉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对于从未谋面、素昧平生的人她竟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更更荒谬的是,他还令她感到如此熟悉,熟悉得几乎令她昏眩,熟悉得仿佛…自己就是他的恋人。
怎么会这样?!
随心犹在门内怔忡不已,门外的人却早已不耐。
怎么搞的?这个女孩一看到自己就开始发呆,不会是花痴吧?杜审言不无恶意地想着。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的相貌有多么吸引人,这也常会为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因为他原本给人的感觉就很淡漠,而自欣彤去后更变本加厉地演变为冷漠,因此在他一脸“别惹我”的冷峻表情及一身形诸于外的冷绝气势下,大部分被他外貌吸引的女人都只敢远观,不敢真正付诸于行动,于是无谓的骚扰也就减少了很多。即使遇到胆子特别大又不肯死心的女人真的上前纠缠,最后也会在他冷冷投射的逼人眼锋中败下阵去。
是他的功力退步了吗?否则此刻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什么可以这样毫不胆怯、不避不退地直直看入他的眼底,见不到一丝的害怕与惶恐?有那么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她眼中看到了心疼与怜惜。
在与对方对视了二十秒之后,反而是他先狼狈地败下阵来。
为何不敢再继续注视那双清澄的眼眸呢?为何他的目光无法再冷然以对?因为…因为在最深的记忆中也曾有一双眼眸如此地注视着他呵!那样温暖,那样动人,那样深深让他沉醉。到如今,那双秋水,却只能在遥不可及的梦里重温,再也寻不回了。
一念及此,杜审言的心情越发恶劣,对眼前这女子的恶感也就越深了。但是,他却没有察觉,这是欣彤离开他后,第一次有人如此轻易地勾动了他的情绪,引发了他的感觉。
三年来,杜审言封闭了自己的感情,除了亲情和友情难以断绝外,他几乎只活在自己构筑的有欣彤存在的世界里,没有人可以脱下他无动于衷的外壳。而现在,原随心——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竟然轻易就引发了他的负面情绪,这——代表了什么?
在某人毫无所觉的这一刻,心,其实已…悄悄地动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
“唉,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竟杵在门口啊?快进来呀!”还在埋头研究棋局的解鹏飞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异样,只是纳闷这两人怎么半天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