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嗦的问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外乎是最近过得怎样啊,工作顺不顺利啊,在外面住得习惯吗,需不需要钱啦…
黎祖驯好饿,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将食物往肚里塞,越吃越饿,热腾腾的乌龙面下肚,身体却凉飕飕地。他跟老爸说最近过得很好,工作很顺利,他不缺钱,他跟老爸说在外面住得很好,千遍一律,都是好极了。
他问老爸:“有没有酒?”
“有啊,我们来干杯。”
开一瓶清酒,父子畅饮。酒过三巡,黎祖驯饭也吃了,酒也喝光了,还没要走的意思。
黎志洪面红红,搔搔头,又摸摸胡子,坐立难安,面露尴尬,坐到儿子身边位置,吞吞吐吐地试探:“有什么…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没有。”
“是不是有事要我帮忙?”他小心翼翼地揣摩。
“没事。”
没事才怪,黎志洪感觉得出儿子有心事。但儿子不说,他也不敢追根究柢,怕惹儿子不高兴。
喝到凌晨十二点多,黎祖驯问爸爸:“要不要去打保龄球?”
“啊?”
“要不要?”
“现在?”
“要不要?”
“好…”事情大条了,黎志洪心神不宁,头一回这从不教他担心的儿子竟巴着他不走,肯定是发生很严重的事。他搭上儿子的肩膀。“没问题,打保龄球,走!”
打完保龄球,黎祖驯说要唱歌,走!
唱完歌,黎祖驯说要打撞球,走!
黎祖驯拖着父亲做很多事,想压下内心不断扩张的空虚。他筋疲力竭,×!脑袋更清醒。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不管做什么、走到哪、吃多少东西,还是很饿、很慌、很焦虑、很混乱。终于老父不堪他的摧残,在撞球间座位上睡着了。
黎祖驯叼着烟,杵着撞球杆,蹲在座位前,打量父亲的睡容。父亲的脸布满皱纹,歪着上身,呼呼打鼾。
“爸,是这样的,我有女朋友了,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黎志洪呼呼大睡,听不见。
撞球间客人走光光,只剩他们父子俩。冷气变很强,黎祖驯觉得很冷。
他又对着老父的睡容,说:“我开玩笑的,我才不要女朋友。女人有什么好,女人最麻烦了,看看你就知道了…”
黎祖驯垂头,右手掌蒙住脸,身体紧缩,再紧缩,内心的空虚膨胀再膨胀…终于捱不住,无声地偷哭。
“我失恋了,老爸。”
到没人听见的时候,才吐露真话,而回应他的,只有老爸的鼾声。
坐在偌大的房间里,四面墙,不断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