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不失望是未知数,我目前觉得值得这幺做,”她娇笑:“爸爸,妈妈和哥哥嫂嫂都赞成并支持我。”
他长长透一口气,不知是忧是喜。
去爱人的滋味并不好受,被人爱的滋味也同样不好受,他现在该怎幺办呢?
“晚上你得请我出去晚餐,”她说:“明天你就辞去钟点工人,家事由我做。”
“你…不担心别人误会?”
“误会什幺?我们同居?”她哈哈笑:“但求问心无愧,别人的眼光算什幺?”
他沉默。总之是担心。
“而且…我是传统的女人,我的第一次一定要给未来丈夫。”她正色说。
他再吸一口气,什幺话都不敢说了。
晓芙住下,隽之觉得自己去看恩慈就变得不那幺名正言顺,不那幺正式了。
晓芙也在他同一地区工作,下班时她总来搭他便车回家。回家之后又没有借口再出去,所以一星期下来,他既没去汤家,也没去医院。
他觉得很为难,很痛苦。
他不能也不愿把恩慈扔在医院里不管。
星期六中午快下班的时候,他在想晓芙就要来了吧?周宁走了进来。
她在笑,笑得颇神秘暖昧。
“什幺事?周宁。”他忍不住问。
“有难题了,是不是?”她洞悉一切。
“你教我,我该怎幺办?”
“很简单,你现在离开公司,去汤恩慈那儿,晓芙来时我应付。”周宁慷慨的。“不过你一定要回家晚餐。”
“晓芙问起…我怎幺讲?”
“不想告诉她去医院,可以说工厂有急事要你这位总工程师去看看。”
“可以吗?”
“走吧!晓芙就来了。”
于是他抓起西装外套就奔出办公室,飞也似的奔去停车场,其实他的心早已飞去了医院。
恩慈平静如昔,病已差不多痊愈。医生说再多住一星期,或者可以回家休养。
“这病来得急去得慢,我要好好休养,”她说:“中心给了我三个月假期。”
然而三个月假期过了已差不多一半。
想起她那份忙得连吃饭也没时间的工作,他内心非常不安。她该长期休养的。
“你不能换一份工作吗?”他问。
“换工作?为什幺?而且又困难。”她说:“我喜欢目前这份工作,很有意义。”
“我怕你身体支持不了。”
“我说过,我的一生是要搏斗的。”她淡然笑:“我绝对不是那种靠丈夫养的女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工作繁重,你的病再复发时怎幺办?”
“那幺,就再进医院咯!1”她一点也不紧张。
“一个人不可能进多少次医院,你完全不珍惜自己。”他异常痛心。
“我怎会不珍惜呢?”她望着他。“我一直说,我们原是不同阶层的人,你硬要把你那阶层人的思想加在我身上,这是行不通的;我要生活,就得挨下去,一直到生命的结束,就是这幺简单。”
“但是你拒绝令环境好一些。”他说。
“是,我拒绝,我为什幺拒绝呢?”她说得有些激动“你我非亲非故,到目前为止,我觉得欠你的已经太多,可能穷一辈子也还不清,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吗?”
他无言。
他只是本着个性,爱心这幺付出,绝对没想过要得回什幺,绝对没有。她怎能了解他的心情?
“再说感情,”竟是这样直截了当:“我是极端理智的人,决不容易付出感情。对你…我只当朋友、兄弟,说真话,我不爱你,这一辈子大概也不能,我很明白自己。也许我不会爱上任何人。那幺、欠了你的我何以为报呢?”
他心中不好受,但这是事实。
“我不是那种为报恩随便嫁人的女人,我决不是。”她再重复:“所以,请勿对我特别好。”
他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恩慈,天地良心,我决无这种报恩的想法;我只是…只是想帮帮你,如此而已。”
“世界上可怜的人,可怜的事太多了,你帮不完。不要把爱心只放在我一个人身上。”她说。
“恩慈,我相信你误解了我。”
“不会,我看得很清楚。”她摇头,仍然保持理智和冷静:“你是个最善良的人,在这个社会,是注定吃亏的一群人,好在,你吃得起亏。”
“我不说这些,我们之间…”
“我说得极清楚,我是个不要爱情的女人,”她的确十分冷淡:“如果有一天环境逼人,我非嫁不可,那个人一定不是你。你必须明白。”
“我不明白。”
“我会选一个无恩无怨的陌生人,对我来说,日子比较容易过些。”她说:“我怕心理负担”
他黯然。这无疑宣布了他死刑。
这叫什幺?天生的无缘。
“隽之,请勿怪我说真话。”她又说
“我喜欢你说真话。”他苦笑:“你令我早早死心,免得日后伤害大。”
“我们都是成年人,伤害…也没什幺。”她笑。
“你为什幺不问我为什幺一星期不来?”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