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跳下来,忽然看见巨大的纸盒后面人影一晃,定定神,什幺也看不见了。是什幺?小猫?小狈?或者是…哦!纸盒后面悄悄的探出两只又圆又大的黑眸,畏惧的,戒备的,羞涩的,陌生的,是个小女孩,是吗?
之颖开心地跳下窗台。她一向最喜欢孩子,自己没有弟妹,爱莲也只有一个哥哥,远在台中读书,突然之间来了个孩子,多幺奇妙的事啊!她奔到纸盒后面,想一下子把小女孩举起来,她喜欢听那娇嫩的咯咯笑声。只是,小女孩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比之颖更迅速地躲在墙角,用一对探索的、有敌意的眼光盯住她。
之颖呆了一下,小女孩这幺小,怎幺会有这样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有孩子应有的天真,似乎完全不懂人事,不懂最起码的礼貌。
“别怕!小妹妹,你叫什幺名字?我们做朋友,好吗?”之颖伸出一只手,试探着慢慢走向她。
小女孩沉默得令人吃惊,眼中光芒依然敌视、戒惧。她长得很美,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小小的唇,像个小苹果一样,只是,她有缺乏阳光的苍白!
“哎…之颖,”慧玲很快地赶到小女孩身边,并马上抱起她。小女孩把脸埋在母亲怀里,显露出一对黑眸“我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女儿玫瑰,今年五岁!”
“玫瑰!”之颖伸出友善的手,玫瑰完全不理“姐姐带你出去玩,好吗?我们去爬山,去采花,去捉蝴蝶。你喜欢蝴蝶吗?告诉我!”
玫瑰仍然不响,仿佛没听见似的。母亲慧玲的脸色变得好难堪、好尴尬。
“忙了一整天,玫瑰累了,妈妈带你睡觉!”她自言自语地抱玫瑰走进睡房,然后,独自走出来“玫瑰这孩子怕生!”
“她很可爱!”之颖由衷地说,她心里却在怀疑,这母女俩都有点古怪“上学了吗?”
“还没有!”慧玲不愿再谈似的,马上又开始工作。
之颖帮忙放好冰箱,又装上电视天线。回到客厅,慧玲已拆开那几个巨大的厚纸盒。之颖吸一口气,长了20年,从来没看过这幺多名贵的玩具,简直像个小玩具店。有澳洲的袋鼠,有英国的卫生熊(消过毒的,可以放心的被孩子们咬!)有日本长毛狗,有美国洋娃娃,还有许多她甚至从没见过的!丁家夫妇为玫瑰买这幺多外国玩具,这一笔费用真是惊人,玫瑰真幸福!
“都是玫瑰的!”慧玲笑一笑,眉梢眼角却有忧郁。
“全新的,还没玩过!”之颖像孩子般开心地参观。
慧玲不置可否。她从许多漂亮的玩具中,找出个又旧又破,毛已脱落变成光秃秃的一只狗熊似的玩具,看一看,默默地送进玫瑰的房间。
之颖更怀疑了。那幺多新的不挑,挑一个又破又旧的,是刻薄女儿?是舍不得让玫瑰玩?看来不像,若刻薄,若舍不得,可以根本不买啊!
之颖四衷拼看,差不多已整理就绪,再没有她帮忙的地方。她知道慧玲并不“十分”欢迎她,不是对她有什幺成见,而是不欢迎每一个外人!
这个家庭有秘密?她可不是探人私隐的人!
“我回去了,”之颖看着鞋尖,有点闷闷的。她虽然不讨厌慧玲,却肯定地知道,她们不会成为朋友,至少不像和爱莲之间的友谊“需要帮忙在门口叫一声好了!”
“谢谢你,非常谢谢你!”慧玲重重地握一握之颖的手。有人说握手重的人重感情,讲义气,但是这个慧玲怎幺闪闪缩缩的?
之颖淡淡地摇摇头,背着双手走出来。经过草地,用力踢飞了一块石头,连续两个低栏姿式,她已站在家门口。听见妈妈从厨房响起锅铲的叮当声,她一下子忘怀了慧玲的诡秘、玫瑰的怪异,何必管别人那幺多闲事呢?吃了妈妈炒的好菜,计划怎幺度周末吧2
她冲进厨房,淑怕正把一盘青椒鸡块搬出来,她顺手抓了一块飞快地放进嘴里,馋得像个孩子。
“好棒,好棒!”鸡块在嘴里又烫又辣,她还要不停地赞美,眼睛、鼻子、嘴巴一起在动,脸都涨红了。
“看你!”淑怡笑骂着“刚才又跑到丁家去捣乱了!”
之颖狠狠地咽下那块鸡,深深吸一口气,才说:“别冤枉人!我在帮忙!”
“愈帮愈忙吗?”淑怡说。
“妈妈,怎幺总把我看成这幺不中用?”她抱着淑怡的手臂“明天我没课,有什幺工作分配给我做!”
“又想打什幺坏主意了?”淑怡停下来。
“让我替你改考卷,只改是非题,选择题,”她说得一本正经“我想赚点外快再买个吉他!”
淑怡看着稚气的女儿,看了好半天,终于笑起来。
“明天去买吧!买回来唱那个《红丝带》给我听!”她说。
“不需要做工?”她高兴得叫起来。
淑怡往厨房走去,站在门边回过头来。
“你爸爸说这两天听不见你的歌声,怪不习惯的!”她说,含有深意地笑一笑。
“是我唱得好,是吧?”之颖得意地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