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对湘又一笑。
湘又一直不懂那个笑,但却鲜明地存在她往后的记忆中。直到几年之后,她比较大了,才明白那是内心充满感情,有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微笑。
这笑只对着心意相通的人。但在那时,连宗天自己,也不了解这个微笑的意义。
湘文没有随他去看斗儿,她已经出来好一阵子了,舅舅若是从夏家回来,见她没守着棺,人还四处乱跑,恐怕又要训示一顿了。
绕开所有的人,走出农舍,穿过杏花林,拾起石头旁的蓝花与书本,湘文终于又回到她那孤独冷清的白船上。
没看到舅舅的人影,她松了一口气。
方才的种种仍教她情绪亢奋。那吹笛男子、杏林的偶遇、溺水、救人…
想来还真如一场突兀的梦。
眼光触及申亮和玉婉的牌位,她忍不住双手拜着说:“爹,娘,谢谢你们的庇佑。”
一阵风吹过,船晃了几下,白幡和灯笼泼啦作响,没多久又恢复了原状。
湘文坐在棺木旁,静静地在帕子上绣着琉璃草。
宗天把过斗儿的脉后,转身不见随他而来的那位姑娘,有种像丢失了什么似的心情。
他告辞乡民后,特意赶到丧船停泊处,恰好看到一个留胡子的中年男人跨上船去,想必是那姑娘的亲戚。于是,他止住脚步,不好再去找人。
他找她做什么呢?宗天自己也觉得荒谬。素昧平生的,谈了曲儿花儿,还有奇怪的“勿忘我”就那么个稚气未脱的丫头,怎称得上意犹未尽呢?
还是办他的正经事去吧!
午后,他携着宝贝葯材来到胡师伯的葯铺。这铺子占着宿州镇中心的大片地段,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葯香袭来,还可以欣赏悬于墙上的雕刻,有神农尝百草、董奉的虎守杏林、白猿献寿…等医史上的故事,而其中最醒目的,是以师伯别号为名的“惠生堂”三个漆金大字。惠生一听见宗天来,便兴高彩烈地赶到店前面说:“我最喜欢的世侄来了,这回又带来啥宝贝呀?”
“何首乌、人参果、黄精。”宗天一样样陈列。
“啧!啧!瞧这颜色、味道和块头,真是奇货。”惠生眼睁发亮地审视着“我晓得何首乌是两广的好,但这人参果和黄精定产在东北、华北,你们是怎么弄到的?”
“这就是它奇怪之处了,这黄精偏是我在岭南挖掘出的;至于人参果,则是家父托人由甘肃送来的。”宗天说。
两人一来一往,热络地谈论着,旁边早聚集了一干好奇的群众。
有名小徒弟忍不住问:“这几样东西,真能教人长生不老吗?”
“可不是吗?这何首乌能教人白发变黑发,活到两百岁;黄精则是咱们轩辕帝长寿的秘诀;这人参果就更妙了,闻一闻就脑旗活到三百六十岁。”惠生捻着白须说。
现场传出一片惊叹的声音。
“当然,光是拿着就吃是没有用的,还需经过大夫的调制,你们可别动歪脑筋呀!”宗天又加了几句。
惠生闻言大笑,命徒弟将宝贝收好,就带宗天到屋后的书房。
他们一坐定,惠生就习惯拿一份病历表来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