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弘范本不知何意，即使陆续听闻东海诸，都没联想到一块，直到迟凤钧送来案卷，名册的意义才骤尔浮现。

名地名即可。

“禀恩相，此乃伪作，并非真迹。”陈弘范不卑不亢，拿另一张仔细摊平的楮纸，其上摺痕固然刻，却不及那银钩铁划似的瘦字，遒健劲锐，直破纸伤人，难以持握。

陈弘范垂眸娓娓：“下官没敢迳呈恩相，便为此故。”萧谏纸亲笔所写，是原初那份供状的恶吏清单，此外更无其他。阿挛姑娘不识字，不懂写的是什么，只知是恩人付，仔细叠好后装香，贴小衣的夹层，落脚梧桐照井的一晚，才取给陈弘范。

他学的可不只是百家字而已。这份案卷为萧老台丞的亲笔供状，以抚司大人的名义被送到陈弘范手里。

殿试抡元是他梦寐以求，但他从没想过被上状元会是这么样的痛苦。为一县一郡、乃至一殷望的读书，陈弘范习惯了直脊梁。士首重，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浩然之气！

岂能任人指指，轻侮耻笑？设于皇家林苑的琼林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活地狱。每双迎面投来的目光，都像在冲他大吼：“假状元！”榜探羞与同列，人人都与他笑拱手，却连“恭喜”二字都说不，遑论谈。

仅犹豫一瞬，他对中年雅士略微躬，快步行至书桌，从稍嫌紊的故纸堆里翻了厚厚一摞，双手呈。“恩相请看。”欺瞒什么的，还有机会解释。把任逐桑当傻瓜，毋宁最令其难以忍受。

堂堂东海经略使，封疆一品大员，岂擅百家字小？但对抱负俱成泡影，沦为官场笑柄，连维持门面都得仰慕容鼻息，被一介布衣武僚欺侮也不敢作声的空闲官，多的是时间兼通杂学。

迟凤钧索再添上岳宸风，公仇私怨一并讨还，十分解气，而琉璃佛事迹败，早被先生视为弃，拉他下，没准能将央土任家和狐异门也牵扯来。于是迟凤钧大笔一挥，将这两名姑首脑又改了回去，模仿的自是萧谏纸的笔迹。

多年来，陈弘范始终与这位仕途多舛的同年鱼雁往返，那些在琼林宴上结迟凤钧的人早已离弃，甚至拿他当笑谈，陈弘范仍是少数迟大人能以书信倾吐其不遂的友人。

陈弘范一直是以这样的明慧与果断受到赏识。任逐桑没什么火气，接过细读一遍，每个稍事停顿的地方都是与陈弘范的缮本相异，但也没真停下来过。

行文布局与前一份乍看极似，并在桌上一瞧，瞎都能辨雀隼之异。任逐桑不禁。“果然是伪作。”“是。”

陈弘范另缮新卷的原因姑且不论，但任逐桑是怎么知有案卷的存在？于此事上中书大人并无其他耳目，他就是中书大人的耳目。耳目欺汝，岂有昭灼？“下官不…”

这回迟凤钧没给他捎上只字片语…为防心腹被截，这警觉是最起码的…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刑掌握话语权，能以这份供状为迟凤钧脱罪。一旦皇上下令将迟凤钧解至平望，慕容柔便奈何不了他。

传说中的过目不忘看来是真的，陈弘范不由得了把冷汗。中书大人甚至没心思掩饰，未如过往那般低调自制，可见事态严重。“是萧老台丞的亲笔？”将看散的纸重新摞好，压上写有名单的那一张，任逐桑轻抚墨字，悠然抬。

就像托付阿挛一样，这份名单的使用权，萧谏纸完全由陈弘范自己决定。陈弘范已经过了会为这信任而激涕零的年纪。他记得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