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小心踩着泥腐叶，沿着猫鹰翼的兽径转一小山坳，抬见半山腰间突一块平坦的岩台，上有三两幢茅草舍，远望不见人影走动，敷泥涂垩的夯土墙斑剥得十分厉害，似乎整个冬季都乏人照拂。

“就是那里？”老胡嘴歙动，却未发声音。阿傻了，突然一阵颤抖，面惨白。耿照抓住他的手臂，只觉手寒凉，阿傻恍然不觉，怔怔望着那几间茅草房。

“他只能，学会和恶梦朋友。”他轻声：“和它一起吃，和它一起睡。笑着与它敬酒，毫不在意地枕着它眠…如此而已。”

那些东西，你想忘也忘不了，随着时间过去反而越见清晰，又或者你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其实并没有。指不定哪一天，它会无声无息地窜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你一吞掉…”

居间的大屋虽是茅土墙，却有左右二厢，是个而微的三合院式。一旁另有两幢小屋：一幢是谷仓的模样，其中堆置着猎杂，另一幢更小的茅舍却经人打扫整理，摆着简单的床褥几垫，床上还有几件发霉的衣服。

两人来到茅舍西厢，胡彦之随手推开虚掩的柴门，赫见黝黑的斗室里，东一块西一块、泼墨也似的溅满大片褐黑污渍，地上、墙上，破烂歪倒的竹椅之上…简直是无不在。积了蛛网灰尘的屋角地面，还散落着撕碎的布片，依稀识得是女的衣一类。

“这一关，他始终要靠自己过。”老胡摇了摇，面凝肃：“过不了，一辈就会困在血的梦魇里，每夜都会从恶梦中惊醒，有时一闭上便能瞧见。

其时方早，积雪已，满山的林树正新芽，树兀自光秃一片，落叶却还未完全腐烂，和着的黑泥，整座山焦褐中透着些许黝土，犹如一只敛羽低伏的猫鹰。

茅舍简陋通风，就算有什么血腥秽气，两、三个月间也已散得净净，然而一见室内的景况，便似有一腥腐鲜烈的血气息冲鼻腔，其势凶猛，宛若野兽肆一般，教人不禁掩鼻侧首。

耿照被他沉的语调与神情所慑，刹那间动弹不得，半晌才喃喃：“那…该怎么办？”胡彦之冷冷一笑，眸中却无笑意。

“我里里外外都看过了。他妈的！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老胡笑骂：“真是怪了，难岳宸风是谦谦君，得了教训便躲回家反省去了，从此绝了报仇的念？”

骡车循猎人山的小径爬上鬼岭，行里许，车驾无法再，老胡将骡系上一株老树，辕辔等俱未解下，以备不时之需。

老胡笑：“什么什么朋友？你昏啦？我是说咱们人家的朋友，别不长，给人家一空间，如此而已。”

胡彦之示意二人躲好，提着双剑，施展轻功掠上岩台。耿照拉着阿傻躲在山坳转角，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岩台上铜件光闪，老胡踏在崖畔挥舞双剑，示意两人上前。

耿照不禁一悚，回神才觉遍生寒，见老胡已往大屋走去，忙三步并两步追上前。想想还是不对，语带试探地问：“老胡，你方才说什么与恶梦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傻梦游似的走屋里，静静坐上床榻，裹着白布的尖细指摸上旧衣，止不住地发颤着。一连几次，始终无法把衣衫拈起。耿照心中不忍，正要上前，却被老胡挽住。

茅草屋后便是悬崖，远眺能见山的那条羊小，其下林冠光秃一片，当真是一览无遗，的确没藏什么伏兵。耿照耸肩：“兴许是还没找到这里罢？若无阿傻引路，我们恐怕也找不着。”

午后的光正炽，面光尚不觉得如何，遮光蔽日的林间却隐有一丝刺骨的冷，仿佛凛冬回眸，于此间还留有一抹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