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眉眺去，便如一树小巧扁玉。耿照几乎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忽然间福至心灵，缓缓回。清溪畔，一大袖宽袍、灰发披面的清癯老人倚石闲坐，低垂手，一动也不动，左手五指没清洌的中，仿佛应和着梦里“行酒浮舟”的苍凉笑语。

耿照怔怔地瞧着双手，瞧着动的面之上、映的那张不断变形的面孔，心中一沉。看来…是失败了。没学过夺舍大法的自己，浪费琴保守了三十年的妖刀之秘，放当今东海，能克制妖刀的最后一丝希望已然破灭。

他一跃而起，目只见光灿烂，林间莺声啁啭，溪上云蒸消淡，哪里有什么书库、有什么血海？红彤彤的砂上回映日光，如抹胭脂，崖上绿树低垂，翠的林叶被光一照，远远近近地笼着一层剔透黄。

渐渐的，耿照不知此地本源何，只觉有些熟悉--直到“熟悉”二字也转淡消逝，终于不知自己所为何…在这座意识的库房，周围都是数不尽的方格屉，屉上一方小小字牌，写着各式各样的字。

雪白的瓜脸他几乎已不复记忆，此刻骤见，忍不住伸手去摸，赫见在柜中层层迭迭的影像底下，一片滔天血海浮，裹着一条挥舞刀的鬼影！（是…是妖刀！）一惊之下，魏无音嘶哑的嗓音忽在耳畔响起。

抬起时，才发现自己泪满面。现在更重要的，是确认夺舍大法转移的效果。他额角，除了些许目眩，并没有其他的异状。索遍枯，也没有魏无音说过的东西以外、关于消灭妖刀的一丝一毫。

耿照凝视着新屉上的字牌，只觉得自己应该知。看着看着，突然明白，失声念了来：“万…“万劫”！”

--失败的那个，灵魂将灰飞烟灭。--者存、弱者灭…--我活够啦，并不怕死。（原来你从一开始，便是如此打算的么，前辈？）耿照回过神来，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对老人磕了三个响。

“我年少之时，一心想英雄。为成英雄，无所、友无所友，到来只剩一飘零，回首前事，不如行酒浮舟，相忘于江湖。少年人，我心倦了。剩下的，就给你啦。”

。

一瞬间，数不完的屉震动起来“格格格格”的退屉格，仿佛整座库房陡然活了过来，无数新的屉柜浮在半空中，一难以言喻的压迫从天而降！

海般的新屉柜从天而降，逐渐占据了屉格，被震的旧屉柜如火山尘般簌簌而落，不停坠脚下的黑暗之中，遍地都是浮狼沸鼎似的幽影搅动，整个空间摇撼得轰隆震耳，仿佛即将崩溃--（我不要！我…我不想忘记这些东西！）他牢牢抱着前的屉不放，无助的泪沾了墨牌，那些陌生的字迹忽然一阵扭动，在他底逐渐产生意义。耿照凝目半晌，倏地明白那三字是“耿老铁”泪大笑：“是阿爹！是阿爹的名字！”

耿照忽觉失落，奋力将前快要掉落的屉柜回去，死盯着屉上墨牌：“我…我一定知这两个字是什么！我一定知…我一定知…”鼻中骤酸，一无力袭上心。

转望去，周围的字牌无一不识，分别写着“龙村”、“七叔”、“”、“黄缨”…轰然一响，满天的屉柜通通坠旧格中，陡地失去踪影。他随手打开写着“”两字的屉，一幅幅的音容笑貌就这么浮了起来，微带透明，全是他七岁时最后见到的模样。

耿照伸手想摸，却逐渐念不牌上墨字。迷惘之间，远一只屉柜突然被拉了来，落地化成一缕灰烟，成为幽影的一份。另一只不知何来的屉柜凭空现“匡”的一声推空来的屉格里。

老人语声寥落，仰天豪笑：“遍履城山不求仙，独羇月穷年，一罢掷杯秋泓饮，胜却青锋十三弦！”“…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