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华洗完澡穿着中衣出来,就被闵家的喜娘接手。新娘子婆家小姑子今天出嫁,人家用的是京城的如意刘家,闵家今天格外下本钱,派出来梳头的就有五个,给英华围上围布,七手八脚把头发梳了一半,再给新娘子涂脸,上粉,描眉涂唇贴花钿打胭脂。好容易头发梳成了取镜给英华瞧,英华都吓了一跳,对着镜中那个脸上粉足有半尺厚,脸蛋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妖精问:“这是谁?”
闵家的梳头娘子笑道:“新娘子莫怕,晚上亲戚们闹洞房,粉上厚些,胭脂上多些,你就是恼了也不消忍着,反正人家看不出来!等闹洞房的那群王八蛋走了,你把这个粉洗一洗,诗里怎么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姑爷看了才是真爱到心里去呢。”
英华其实很想说:“我和新郎官很熟,我打架的样子他都常见,没必要扮丑给他惊喜啊。”不过想到闹洞房她要给脸子给婆家亲戚瞧确实不大好,就忍住了要求去洗脸的冲动,任由梳头娘子续继摆布,在她头上插各种钗、簪、花。
英华在这边对着镜子里头满脑袋花的人儿苦笑,芳歌那头也好不了多少。北方不比南边还讲个雅致,再加上京城流行插金梳子都是六把八把的朝头上插,如意刘家的梳头娘子出手,她头上光金梳子就够十二把,还是镶珠嵌宝加重加量的,压的她头都抬不起来。
舅母们把她和陈夫人围在当中,沈姐坐在屋角抹泪,陈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也是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甚是舍不得她娇生惯养的女儿嫁把皇姨做儿媳妇,喜娘再三的说:“吉时要到了,新娘子,你给夫人磕个头吧。”
芳歌艰难地站起来跪到喜娘铺下来的那个垫子上,给陈夫人行了大礼,两边喜娘扶她的劲儿略小,她都爬不起来了。陈夫人看女儿半日不起,想了一会想明白,说:“沈姐呢,你来受大小姐一个礼。”
沈姐在屋角摇头,说:“使不得。”
几位舅太太都惊到了,没有一个过去帮着拉她的。陈夫人亲自过去把沈姐拉到芳歌面前,说:“芳歌,给你生母行大礼,她生养你一场,受得你一个头。”
芳歌恭恭敬敬给沈姐磕了个头,沈姐蹲下去,跟两个喜娘三个人合力才把她扶起来。
到吉时李知远去王家迎亲,芳歌这边就是青阳送亲,杨八郎穿着红袍,罩着银甲,骑着俊马来接亲,出了李宅走到一半儿,恰好和接英华回家的李知远打了个照面,虽然嫁的娶的都是李家的,但是送亲的却是两家,道上遇到,吹鼓手们吹打格外用力,扶着轿子的闵家喜娘和刘家喜娘笑脸对笑脸,都要笑出火花来了。八郎老远跟李知远抱拳,喊:“大哥。”
李知远拱手,喊:“妹夫。”两个还相互谦让了一会,才各贴一边慢行。一路拜堂不必细述,新人进了洞房,亲戚们看新娘子闹洞房,有陈夫人笑眯眯镇在那里,都是意思意思。英华低眉垂眼端庄贤淑地坐在床沿上,笑的极是温婉,全身上下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等闹洞房的表兄弟们散了,舅母们也散了,使女们帮着英华把头上的花花草草摘了,把脸上的厚粉洗去,李知远也借光擦了把脸,杏仁在喜娘的指点下把温茶留在桌上,把顿着热水的炉子留下后廊下,大小使女们一齐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