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十五娘面大变，她晓得闻慧娘死了，也晓得女学死人了，她只说是李知远怕她回曲池纠缠她才杀人灭，却不晓得去年十月底因此死了那许多人。去年底回曲池府之前，她就拿定主意要报复李知远这个负心贼，本来她是想着闻慧娘穷，她拿钱买通人家一指认是李知远，就是有力的人证，不曾想她使十一郎去寻人，才知闻慧娘死了。十一郎说人死了更好，死无对证，李知远不认，还可以说是李知远杀人灭。李知远也不过是二十不到的青年公，没有经过什么事情，又是一心想考功名的，吓一吓他，必会认帐。何况陈夫人了名的古板公正，梅家家世比李家好很多，娶梅十五娘李家也不亏的。她闹一闹吓一吓，李家便必定会退亲娶她。

还是梅十一郎待她最厚，替她把存在爹爹书房的证据重又偷来，又陪她一同离家。

李知远又：“捎那些诗词与梅小的，是闻慧娘，她也在去年十月小产死掉了，她是萧家媳妇吧，梅小可曾去她婆家吊唁？也不只是她，藏书楼守门的，女学宿舍守门的和服侍过梅小的，连府学守后门的，去年十月底一共死了十来个。”

明指是谁，可是一直在暗示，给她寄诗词的是萧明，去赴会的也是萧明。梅十五娘心中那个惊涛骇狼哎，那个泪成河哎，那个绝逢生哪。

可惜她和十一郎在诗会外围绕了整三天，都没得机会接到萧明，梅十五娘失望的很，只说明日回曲池府城告状去，真没有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李知远居然自家送上门来，还摆了当事人是萧明的旁证，

李知远又叹一气，：“在梅小你找到我家来之前，我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事后我去泉州查了两月。”

梅十五娘想起来就叹气，为何她亲哥哥就不能似十一郎这样待她？本来她们是在曲池城外那个旅舍等十一郎的朋友同去告状的，没想到十一郎的朋友没来，反倒让她撞见了一群书生诗，帮她揭开李知远假才的。梅十五娘就改了主意要先去找萧明，李知远盗诗骗人，她只要和萧明说知，萧明那样的才，才华好人品肯定也不会坏，一定会助她的。

梅十五自家心里算计，她已经是这个样了，虽然本朝妇人改嫁容易，可是她却不肯将就，李知远若有息，闹一闹嫁他也罢了，若是李知远没息，她孤老一辈也无妨。她在家只和梅十一郎亲厚，有话都是和他说的，在梅十一郎面前微意思，梅十一劝说她：若不嫁人，爹娘在外人面前没脸。横竖李家和王家都是知礼守礼的人，你去闹一闹，那两家绝不会把事情闹大，多不成功你爹生气把你送到家庵去，倒也省。若是她成功嫁给李知远，从前藏书楼上的旧事就是一桩风才佳人的韵事，将来人家提起李诗人来，必要捎上一句他夫人如何如何，不失为佳话。

这些话都说到梅十五心里去了，她不图李知远待她好，却对诗人夫人的名志在必得，然她也晓得这样行事不大妥当，所以她平常越发重规矩守规矩，不只自己要言行守规，连待家人都严苛，一来缺什么她就想补什么，二来就似梅十一郎所说，她有学之名传去，了那样的事便是传扬开，别人也不会信的。

李家几个月没有一动静，她爹娘回来反替她说了一门亲，虽然这门亲事不成，可是她娘还是拿定主意要把她嫁回湖州去。她已经这样了，嫁回湖州去还能寻什么样的好人家？所以她心一横，决意把证据拿来去告状，便是她过的不好，也要让千刀杀的李知远落不到半好。

自从藏书楼那日到如今三四年，她照着十一郎的思路和她自家的所想行事，结果都在预料之中，爹娘兄嫂从不疑她曾过错事，到曲池之后她屡次挑畔，嫂都没有与她计较，她闹事英华也没有发作，王家还替她掩饰，就连陈夫人的反应，都符合她的期望。

梅十五娘没作声，梅十一郎倒是冷冷哼了一声。

只是李知府父的态度超乎想像的，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李家是指望儿读书的，李知远居然自家跑去泉州找证据？李大人更是一也不在意儿不去试。就连她自家的大哥，那样醉心功名，居然弃了科举回泉州找爹娘报信，她大嫂也不拦，此事也在她意料之外，让她心中又是歉疚又恼她大哥多此一举，只有爹娘不在她才好行事啊，大哥把爹娘迎回来，她还怎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