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阁大轩窗前，锦袍男双手支栏，笔直长立，寒风鼓，起黑缎绣金大氅，得丝微，然而那般森冷的寒意，并未能令他有丝毫瑟缩之态，一个背立的姿势，竟也能站怀抱万里河山的豪情。

我了杏闪缎面白狐披风，拾步上了悬阁，目光所及，不由一怔。

我止住笑，淡淡：“没什么，只是想着，欠债太多的人最好不要想着赎罪这码事儿，不然只怕就是日夜不睡，也赎不完那山海的罪。”

我上前，与他并立窗前，如刀的冷风立时穿透厚厚衣襟，刺得我心神一，言语也越薄刻：“我倒觉得，娘一生聪明，唯独在对你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以她的心才智，怎么会看上你？”

却听父亲缓缓：“怀素，你看，这北地关山苍莽，大好河山，此时一片宁静祥和，谁又知，在接下来的日里，它注定要经历战火与铁血洗礼，在蹄声与剑影里，挣扎求生。”

父亲看了看我，也不以为杵，摇：“怀素，你素来也是聪明太过，机关算尽，反而不能明白一些世间最浅显的理，情的事，究其起源，并不以，才智，心，家世为取舍，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于某时某地动心了，相知了，便托付了这一生，遇上浮华的人，也许会飘萍别寄，可象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提起娘。

父亲并无怒，只怔怔看向我，半晌：“真象啊”

微微苦笑，他又：“何况，遇见她时，我已有了王妃。”

“朝廷建都江南，取腹心之地，产粮之仓，经济兴旺之所，理上是没有错的，可毕竟离这要害之地太远，生生由着游骑侵扰不休，百姓受其苦，将来我若取得这天下，必迁都北平，以天守国门，定要这鞑虏被拒于千里之外，永不能踏我河山一步！”

他似也是一夜未睡，神情微有些疲惫，然目光清明，依旧锐利如鹰。

父亲的语气却突然激烈起来。

我冷笑一声，天下是你要争的，战火是你先燃的，始作俑者如今却惋惜起生灵涂炭，还真够虚伪。

父亲眉一轩“站住。”

“你娘，是个很清醒，很刚烈的人。”父亲的目光渺渺，似穿越万里层云，看向九霄之上的那个成仙成神的女：“她一直都知我的抱负，我也没瞒过她，终我一生，我们不能走近，然而内心，舞絮是与我灵魂相通的唯一的妻。”

我抬平静的看他。

“你笑什么。”

“如今战事一起，燕宁两藩无暇他顾，数年之内，边境百姓要受苦了。”

我自然知他说的是谁，心中一黯，却听他又：“我刚才这一番话，不是说给你听的，其实这话在二十年前，我就和你娘说过。”

我默然转，便待离开。

父亲仿若没听见我的讥刺，继续：“千年以降，北地的平静永远都是假象，这片广袤土地，扼中原咽，拒虎狼之骑，先太祖皇帝将我分封于此，就是为了以我善战之能，替朝廷守好这山海关内锦绣中原，北元其心不死，时时掳掠边境，若无兵重将，永生驻守，要抵御这些来去如风的游牧民族，实为不能。”

听见赎罪两字，我轻轻笑起来，父亲霍然回看我。

说完一礼，便要离开。

萝之类的枝叶柔曼的植，取一份亲近天然之意，悬阁内一应用饰，皆式样俭朴古拙，颇有情趣，逢夏之时，此地势旷清凉透风，是人人都喜的去，如今正值严冬，自然绝了人迹。

我慢慢一笑“哦？不过这好像都是拜您这个正在怜悯苍生的人所赐吧。”

我盯着他：“为何不能走近？”

父亲不答，只怔怔看向薄亮的天际，良久：“为何不能走近？这要问她，我刚说过，她很清醒，很刚烈，同时，很骄傲，她心里装着我，而我心里装着天下，她不愿和任何事分享情，哪怕是天下也不行。”

气势忽收，父亲轻轻一叹“也算为这北地百姓数年困苦，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