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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灭族的知府灭门的知县
大人wu嘴里无有戏言
您让俺zhong蒜俺就zhong蒜
不买俺蒜薹却为哪般
——蒜薹滞销后张扣在仲县长家门前演唱歌谣片段
一
金ju昏昏沉沉地伏在高ma背上,jinjin地搂住他cu壮的脖子。一过了两县jiao界的顺溪河,她就gan到,与过去的联系与故乡的联系与家里亲人——如果还算得上亲人的话——的联系都一齐扯断了。爹和哥的喊叫声她的耳朵没有听到,她是用脊背gan受到的。那喊叫声宛若挂着金钩的丝线,在她shen后飞舞着,飞过河来,纠缠在了密密匝匝的黄麻的梢tou上。她闭着yan,听着高ma的shenti冲撞开密不透风的黄麻时,黄麻们发chu的柔ruan的波波声响。
黄麻动dang不安,像水一样分开像水一样合拢。她有时恍若坐在一叶小舟上——从来就没坐过什么小舟——她试图睁开yan,yan前五彩缤纷,亮得她yan痛。她不敢睁yan。她闭着yan,gan觉到建立在极度疲乏基础之上的舒适。高ma像niu一样chuan息着,奔跑,冲开无穷无尽的黄麻柔ruan的、富有弹xing的羁绊,踉踉跄跄,线条舒缓不带棱角地奔跑,这全是她的gan觉。在她的脑海里,ju大的古铜se太yang正在缓缓下落,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几个陌生的字yantiaochu来,她不理解它们,也记不清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们。它们消逝啦。天和地竟是这般的堂皇。一望无际的黄麻被清凉的黄昏风chui拂着,轻轻摇摆,缓缓起伏,好像一片暗红se的大海。她觉得自己和他变成了两条游不动的鱼。
黄麻,黄麻,黄麻们,你们阻拦他,你们阻拦我。你们抿着青绿的嘴,眯feng着漆黑的、狡黠的小yan睛。你们嘻嘻地怪笑着,你们伸chutui,你们脸上挂笑脚下使绊子。
高ma一tou栽到地上,尽guan有他的shenti垫底,但她还是gan觉到了黄麻的弹xing。
无穷无尽的黄麻,像汹涌的狼chao一样涌上来,覆盖了他们。她不敢睁yan,她只想昏睡。她沉浸在梦幻般的意境里,所有的wuti都把发chu的声音推chu去很远很远,只有温存的黄麻,只有清凉的温暖,盛满了她的gan觉qi官…
二
她被一阵狼chao的喧哗唤醒了。声音一点点地扎着她,她醒了,第一yan看到的是一daonong1厚的橘黄光线照耀着高ma枯干的脸。他的脸是紫红se的,他的chun上裂着几块干pi。他的yan眶子乌黑,luan糟糟的tou发像狗mao一样奓煞着。她的心一阵颤栗。这时她才发现他的一只大手jinjin地攥着自己的手。她看一yan高ma,忽然gan到他非常陌生,好像从来就没有见过面。而这个陌生人却攥着自己的手。她gan到了恐怖,心里竟隐隐地升起犯罪的gan觉,这gan觉令她十分惶恐。她把自己的手挣脱chu来,把shenti往后缩了缩,一排高大jian韧的黄麻倚着她的背,她往后一仰shenti,倚在这排高大jian韧的黄麻上。金黄的光线在黄麻的feng隙里liu动着,ji爪形的黄麻叶片微微颤抖着,好像对她暗示着什么。
是爹的声音,苍老喑哑:
金ju——金ju——
她猛地ting直腰,抓住了高ma的手。
金ju——金ju——是大哥的声音,尖利,焦灼,气急败坏。
大哥的声音和爹的声音贴着黄麻梢touhua过来,又向远方hua去。高ma睁开yan,折shen坐起来。他的yan瞪得溜圆,像一条被bi1到墙角上的狗。
他们屏住呼xi听着,黄麻之声和从北边河堤上传来的呼唤使傍晚显得异常寂静,她听到了自己的心tiao声。
金ju——金ju——金ju——金ju——你这个杂zhong,这不是成心毁我吗…是爹的声音。
她似乎看到爹在哭。她扔掉高ma的手站起来,yan睛里盈满泪水。
爹的呼叫声愈发凄凉起来,她答应了一声。高ma伸chu一只大手把她的嘴捂住了。高ma的手上有一gu蒜薹的味dao。她挣扎着,嘴里呜噜着,双手胡luan抓挠着。高ma伸chu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拖她向前走。她抓挠着高ma的tou,听到他倒xi了一口气,捂住她嘴ba的那只手松了,同时她gan觉到自己的手指甲刮掉了高matou上的什么东西,一gu金红的细血从高ma的tou发里liuchu来,liu到了他的眉mao上。
她扑到他shen上,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哽咽着问:
你…你怎么啦?
高ma用手掌ca了ca额tou,说:
你把tou上的痂抠掉了,你那两个好哥哥用小板凳砸的。
她把脸贴到他的肩上,低声chou泣着说:
高ma哥…都是我不好…连累你遭罪啦…
不怨你,是我自己找的。他说,金ju,我想明白了…你回去吧…
高ma蹲在地上,双手捂住了tou。
不…高ma哥…她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膝盖,仰着脸说,哥…我铁了心了…就是拖着gun讨饭吃,我也跟着你!
三
太yang落下地,天上的颜se淡漠,黄麻的梢tou上笼罩着稀薄的青气,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