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四

《驴街》

亲爱的朋友们，不久前你们曾读过我的《酒jing1》、《rou孩》、《神童》，现在，请允许我把新作《驴街》献给你们，请多多原谅，请多多关照。以上这些夹七杂八的话，an照文学批评家的看法，绝对不允许它们进入小说去破坏小说的统一和完mei，但因为我是一个研究酒的博士，天天看酒、闻酒、喝酒，与酒拥抱与酒接吻与酒mo肩ca背，连呼xi的空气都饱han着乙醇。我ju有了酒的品格酒的xing情。什么叫熏陶？这就是。酒把我熏得神魂颠倒，无法循规蹈矩。酒的品格是放狼不羁；酒的xing情是信口开河。

亲爱的朋友们，随着我走chu酒国酿造大学富丽堂皇的拱形大门，把酒瓶状的教学大楼抛弃在背后，把酒杯状的实验大楼抛弃在背后，把校办酿酒厂酒气冲天的大烟囱抛弃在背后，"放下包袱，轻装前进"，跟着我走，心明yan亮，不迷方向，跨过醋泉河上玲剔透的杉木小桥，把淙淙的liu水、水上的睡莲、莲上的蝴蝶、戏水的白鸭、水中的游鱼、游鱼的gan觉、白鸭的情绪、浮萍的思想、liu水的梦呓…全bu都抛弃在脑后。请注意，烹饪学院香气如chao的大门在向我们施放诱惑！我的老岳母就在这所学院里工作，她最近发了疯，躲在挂着双层窗帘的屋子里，不分昼夜地写揭发检举信。我们暂且不要guan她，更不要理睬从烹饪学院里飘chu来的香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在混luan和腐化的年代里，人跟鸟一样，看起来好像自由自在，实际上到chu1都是陷阱和罗网、弹弓与猎枪。好，我们的鼻子已被气味毒害，我们掩住鼻子，赶快把烹饪学院弃置在一侧，跟我斜刺里走，穿过狭窄的鹿街，听到呦呦鹿鸣，想象它们在食野之萍。看着街dao两侧店铺门前悬挂着的鹿角，纵横jiao叉，犹如枪林剑丛。踏着铺着青石板的古旧dao路，石板上生着苔藓，石feng里挤chu绿草，石板hua溜，注意脚下，当心摔跤。我们小心翼翼，拐弯抹角，拐进驴街。脚下的路还是用青石铺成。它们历尽沧桑，饱受风chui雨打、lun辗蹄踏之苦；棱角尽失，像铜镜般光hua。驴街比鹿街略微宽阔，石板上汪着污秽的血水、铺着黑se的驴pi。驴街比鹿街更hua。街上蹒跚着漆黑的乌鸦，呱呱luan叫。行路艰难，提醒大家当心，遵守走路规范：shenti要正直，脚下要生gen，不许一边走dao一边东张西望，像乍进城市的乡ba佬。那样要跌跤，跌跤不雅观，跌跤很糟糕，弄脏了衣服事小，跌坏了tunbu事大。总之跌跤很糟糕。为了读者幸福，咱们歇歇再走。

咱酒国有千杯不醉、慷慨悲歌的英雄豪杰，也有偷老婆私房钱换酒喝的酒鬼，还有偷ji摸狗、打架斗殴、坑蒙拐骗的liu氓无赖。想当年吃hua和尚拳打遭青面兽刀杀的青草蛇张三泼piniu二都在咱酒国留下了后代，恶zhong连绵，再有两千年也不会断绝。此类人wu聚集驴街，是咱酒国一景。你看那个口叼烟卷儿倚着门板儿，那个提着酒瓶子啃着钱儿rou，那个chui着口哨儿架着鸟笼子的，都是。朋友们仔细看，别去招惹他们，正经人不理街混子，新鞋不踩臭狗屎。这条驴街是咱酒国的耻辱也是咱酒国的光荣。不走驴街等于没来酒国。驴街上有二十四家杀驴铺，从明朝开杀，杀了一个清朝又加一个中华民国。共产党来了，驴成了生产资料，杀驴犯法，驴街十分萧条。这几年对内搞活对外开放，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需要吃rou提高人zhong质量，驴街又大大繁荣。"天上的龙rou、地上的驴rou"，驴rou香、驴roumei、驴rou是人间mei味。读者看官，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三揩油喂了麻zhi"，"mi斯特mi斯"，什么"吃在广州"，纯属造谣惑众！听我说，说什么？说说咱酒国的名吃，挂一漏万在所难免，请多多包涵。站在驴街，放yan酒国，真正是mei吃如云，目不暇接：驴街杀驴，鹿街杀鹿，niu街宰niu，羊巷宰羊，猪厂杀猪，ma胡同杀ma，狗集猫市杀狗宰猫…数不胜数，令人心烦意luanchun干she2燥，总之，举凡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鱼鳞虫介地球上能吃的东西在咱酒国都能吃到。外地有的咱有，外地没有的咱还有。不但有而且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最了不起的是有特se有风格有历史有传统有思想有文化有dao德。听起来好像chuiniupi实际不是chuiniupi。在举国上下轰轰烈烈的致富高chao中，咱酒国市领导人独ju慧yan、独辟蹊径，走chu了一条独ju特se的致富dao路。诸位朋友、先生们、女士们，人生在世、大概没有比吃喝更重要的事情了。人为什么要长着一张嘴？就是为着吃喝！要让来到咱酒国的人吃好喝好。让他们吃chu名堂吃chu乐趣吃chu瘾。让他们喝chu名堂喝chu乐趣喝上瘾。让他们明白吃喝并不仅仅是为了维持生命，而是要通过吃喝ti验人生真味，gan悟生命哲学。让他们知dao吃和喝不仅是生理活动过程还是jing1神陶冶过程、mei的欣赏过程。

慢慢走，要欣赏。驴街二里长，杀驴铺子列两旁。饭店酒馆九十家，家家都用驴的尸tizuo原料。hua样翻新，高招迭chu，吃驴的智慧在这里集了大成。在驴街吃遍九十家的人一辈子可以不再吃驴。也只有吃遍驴街的人才可以拍着xiong脯说：我吃过驴！

驴街像一bu丰富的大辞典，我的嘴即便锋利得能够斩钉截铁也说不及说不尽说不透。说不好瞎说，说不好胡luan说，请原谅请包涵，请允许我干一杯"红鬃烈ma"抖擞抖擞jing1神tou儿。数百年来，咱驴街结果了多少驴的xing命，实在无法统计，可以说咱驴街上白天黑夜都游走着成群的驴的冤魂，可以说驴街上的每一块石tou上都浸透了驴的鲜血，可以说咱驴街的每一株植wu里都贯注着驴的jing1神，可以说咱驴街的每一个厕所里都蓬bo着驴的灵魂，可以说到过驴街的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ju备了驴的气质。朋友们，驴事如烟，笼罩在驴街上空，减弱了太yang的光辉，只要我们闭上yan睛，就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形形sese的mao驴在奔跑、嘶叫。

这里有一个类似神话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