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起，哀求：“大师兄，我好想她，你扮我爸爸给我看好不好？”

宜中看我的中去，脸上充满怜惜疼，那真是一张有灵魂的英俊的脸。他把三只手指搭在我腕上，沉下声音说：“姑娘，你脉细而沉，虚火上升，气滞伤，情志郁结，是郁症之象。郁症，有六气之郁，有五志之郁。所谓六气之郁，即六气外来之邪，郁而不解…”言谈举止，都像足了我父亲，我不禁更加泫然。然而他蓦地一转，忽然说：“我给你开个药方：四钱离忧草，三钱快乐，两钱舒心车前，碾碎成药，以一钱开心玫瑰引，红泥小火炉文火慢煎，三碗忘情煎成一碗…”

邻居们全挤在巷里看闹，小声议论着白家穷了，败了，没落了，啧啧地咂着，可是睛里是喜的，探探脑地窥视着，生怕漏掉一半新闻。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在爸爸的药店免费看过病或取过药，谁家有了急症，或者谁家钱，爸爸从不会计较。可是现在我的家散了，在他们的中却看不到哪怕一丁儿同情或温情，有的，只是幸灾乐祸。

妈妈，有成竹地说：“我想过了，除了有心得外，我也实在没有一技之长。好在还有这一亩多地，我想经营个房，再盘个门面，开家店，养活我们母女三大概总支撑德过了。”

我咯咯地笑，一边下泪来。

我转过，投他的怀中，任泪洒落下来：“大师兄，我想爸爸，我真的很想爸爸。昨晚我梦到他，他在给人诊脉、开药方，我听到他的声音。大师兄…”

爸爸的诊所关了，我从此告别那一格一格的小匣，那泛着药香味儿的戥秤杆。摸着大门上得锃亮的铜环，我哭了，泪一滴滴落在青砖地上，是无以言喻的空落绝望。

没有人知，就在昨天晚上，我半夜里爬起来，在每件家的隐秘偷偷刻下了一个“白”字。

那一堂黄梨木的明清家，由宜中师兄卖了三十万。

宜中问：“那么师母是有长久打算的了？”

要到这一刻，我才真切地意识到，爸爸死了，我的世界改变了。

故意地和那些躲躲闪闪的冷对视，着他们扭过去。而我悄悄攥了拳。

我家住在西安市南郊大雁塔十字往东的西影路上，妈妈是农村，名下有一亩半地，就在青龙寺后坡乐游原上，李商隐写“夕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地方，原本一亩菜半亩的，现在全重新翻过了改成，又搭了一架棚，专门试验珍贵，郁金香天堂鸟之类。

我们在石阶上坐下来，坐在有着锃亮铜环的大门前，我将伏在他的膝上，他轻轻抚摸着我而厚的发听我诉说。

“我常常会梦到爸爸。早晨醒来，会听到他在隔读书、咳嗽，他的茶杯盖碰到茶杯的声音。我把手在门上，可是不敢推开。我知爸爸在那里，但是如果我推开门，他就会消失…”

也值不了几个钱。所以还是卖家划算些，也可以换个长久营生来，给我女儿好歹攒嫁妆。”

反是宜中十分痛惜：“黄梨木材料有限，将来必然价格涨，这样全堂售，是贱卖了。”

所谓死，就意味着消失，意味着决裂，意味着没有，意味着彻底的改变。

一件大事就这样在三言两语间决定下来，妈妈遂决定关闭爸爸的诊所，改开店，取名“之恋”

心，因为爸爸的猝然去世而撕开的一方残漏，由大师兄

家被抬走的那天，妈妈表现得很平静，还化了淡妆。这是爸爸去世后她第一次打扮，神情中有素洁的，看着那些又又呆板的木桌椅被搬去，淡淡地，好像全不关心。

这是个秘密，就连大师兄我也不会告诉。

有人搭住我双肩，那是宜中，他说：“白术，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