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尔，明白明白。”金启庆居然也有痛快的一面，说：“辉，你和何先生一起去，送了何太太到宅之后，一定要把何先生给我拉回来。”

汪卫的情报系统创建于租界极司菲尔路76号，人称“七十六号”外面传得神乎其神，其实里面一片混，前后有丁默邨周佛海李士群三个，这三位都不放心别人所以都不肯放手，各有一班亲随手下，互不信任。

原来金启庆一家就住在里间。何天宝假装没看见，打了些哈哈，说他到北平来跟金启庆的不是一行事情，金启庆这个担恐怕还要多扛几天“就算要辞职，也麻烦老哥去跟陈先生辞，兄弟是万万没有那个资格的。”

何天宝知北平风气男尊女卑，对待妻要如衣服，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了，说：“让金启庆见笑，内人年轻，小弟还是亲自去看看她再来叨饶这顿酒吧。”

金启庆又说起北平人过夏天的讲究，怎样在四合院里搭凉棚如何在井里冰西瓜炸酱面要准备多少样菜码。

何天宝嚷嚷不耐烦，说要坐洋车去，辉不肯，说那成何统，而且他回来也不好代。“什么叫统？我媳妇儿一个女人家，兵荒的，人生地不熟的…”

何天宝忽然不安，隐隐觉得这房里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又说不上来，这时电话响了，金启庆说了两句，满面笑容地对何天宝说：“人找到了。

辉安他：“快了快了，这都是大栅栏那场枪战闹的。”何天宝忽然问：“大栅栏到底谁打谁问来了吗？”

喊：“到厨房大茶壶取茶卤兑壶新的来。”里间的门应声而开，先跑一个脏兮兮看不是男是女的小孩儿，后面跟着一个老妈，将那孩捉了回去，顺手带走茶壶。

联络站这老爷车极难发动，辉了半天车除了发动机不响哪里都响。何天宝帮忙鼓捣，他虽然不懂修车，但是会察言观，怀疑这个辉是受了指示拖延时间，故意不发动车。

何天宝语无次，他开始时是演戏，说到后来，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竟是真情。刚巧就在这时，车好容易发动起来，又不断遇到日伪军警的哨卡，伪警察还好，日军对于他们从北平警察局拿到的各通行证本不认账，还是要仔细检查。

何天宝谢了金启庆，就要告辞，也去安置。金启庆决挽留：“这事情让弟妹就可以了，你初来乍到，我是一定要给你洗尘的。酒我都准备好了，不是新货，是我一个同族兄弟自家酿的绿茵陈。”

后来周佛海事多，由李士群接。不辉是向周李哪一个汇报，都不会信任他这个“越南仔”辉保持着那北平人的敦厚微笑，说：“您是搞政治的，我们是搞情报的。这些事情不告诉您与您有好。”

但是他金阿哥忠贞国，不肯去关外作日本附庸，所以就跟着汪先生革命了，金先生终于绕回正题：“这次作这个站长，都是汪先生陈先生求我我才的。正好你老弟来了，老哥接完毕，就可以落个清闲。”何天宝正想接话，金启庆见他面前茶碗空了。

金启庆半信半疑，心情转好一些，老妈端了壶茶来，金启庆说从喝茶就能看这家人是不是老北平，老北平没有现泡茶的，都是早期泡一壶满是茶叶的茶卤。

金启庆又对何天宝说：“听说贤伉俪要来，我自作主张，帮你们在东城赁了个院，粉刷一新，棚也重新糊过，还租了家…你如果不满意可以打电话让他来换，家行老板是我朋友…”

“是日本人设伏抓抗团的学生…”辉随答应，话说了一半忽然察觉自己失言，作为一个司机，他知得太多了，何天宝冷笑：“你们这跟自己人装神鬼的，是谁的意思？周佛海还是李士群？”

这一整天喝茶都用这个兑，温度度都刚刚合适。何天宝礼貌地奉承：“早就听说北平人会生活，真讲究。”“民国都改良了，要说讲究，那是前清的时候。”

弟妹从大栅栏后面跑到胡同里，不知怎么走到宣武门外去了。”何天宝接过电话，何毓秀从胡同里走军警的封锁线，在宣武门外一家饭庄借了电话报平安。金启庆让辉开车去接她，然后直接送到宅去。

滔不绝云山雾罩，好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气说了半个钟，说的是金家家谱，原来金启庆是满清皇族，隆老佛爷的嫡派玄孙，金就是新觉罗的意思，算起来比溥仪还要大一辈。

何天宝弟是在越南被汪卫夫妇直接看中的，七十六号的三估计统统在猜疑他们。何天宝打听过，这北平联络站当初是周佛海安排的。

从六国饭店到宣武门外不过三五里路程，他们四十分钟之后才到。何天宝一路上心急如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小声骂娘：“狗日的小日本，小鬼，东洋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