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了，这一阵见好，利索了，不碍了。”小袄赶说，话说得断断续续。

时令看小袄躲躲闪闪，便专拿抗日阵营中常用的语言“引”她，说：“怎么，动摇了？”

时令向后仰着躲着小袄说：“这次的事不同往常，我一个人怕说不准确，你跟我走一趟吧。”

小袄说世，说顾不上想个人的事，时令可以从两方面理解，一是环境的残酷正耽误着小袄，二是小袄由于为了抗日奔忙才无暇顾及自己。时令笑了，说：“说婆家倒不能不重视，其实也可以兼顾呀。”

时令说：“不必了，这次不同于去代安，上的衣裳就行，天这么。”

大儿看着小袄的背影儿什么也没说，心想时令怎么还找她，这两边的人怎么生是离不开这个疯闺女？莫非时令是来诓她走的？大儿猛然想起取灯的死。取灯死后，大儿几次追问过小袄，问她，取灯的死和她有没有关系。小袄就嫌她娘说话没个浅。大儿看小袄病得可怜，就不再追问。现在时令带走了小袄，大儿隐约觉事情的非同一般。

时令说：“也可以这么说。”

时令说：“就走。天黑得赶到，还有二十里地呢。”

时令说：“看你说的，抗日政府还能把你忘了。”他这是话里有话了。

小袄说：“你是说，不让我忘了抗日？”她试探着时令。

时令向后仰着躲着小袄说：“这次的事不同往常，我一个人怕说不准确，你跟我走一趟吧。”

小袄兴起来，从炕上一跃而起，栖在时令前说：“那就快给我布置吧。”

时令磕着烟，小袄坐上炕沿儿还是显得不安生，她把两只掌夹在儿里不住地搓。时令坐在椅上看着搓手的小袄说：“小袄，上级让我来，是来看你。听说你闹了一阵病。”

小袄把夹在两之间的手来，扶住炕沿，往后一仰，更显警惕地说：“这些日我净想别的事了，先前的事我都忘了。”她想把时令往别引。

小袄说：“我得换衣裳呀。”说着便去拽她的布大褂。

时令跟小袄说着话，继续观察小袄和她的屋，直把小袄看得浑一阵阵发。时令见小袄后堆着一堆该洗的衣服，衣服堆里就有那件葱绿的布大褂，就又想起那次他和她一起去代安，小袄穿着大褂抿着走路的样。现在的小袄穿一件斜大襟短袖布衫，手腕以上圆的。他还发现，小袄几个月不门，脸被捂白了。他研究一阵小袄，决定和她说正事。他是来领小袄去敌工的，取灯牺牲后，县里很重视笨的情况，决定让敌工来领小袄，通过小袄了解取灯被捕的蛛丝迹。他应该顺利、稳妥地把小袄带走，这就得先稳住小袄。

小袄就抄起扫炕笤帚把自己浑上下扫了个遍，跟时令了门。门时她在前院对大儿说，县里叫她哩，她要去一趟。有人找她就说村染布去了。

“什么事，莫非还和从前一样？”小袄一惊，惊恐中带些警惕。

时令说：“尹县长和敌工都在找你。”

递给时令说：“也不知还能不能，我可有一阵不烟了，一闻烟味儿就恶心。”时令接过烟，用指甲挑开锡纸闻闻，觉得这烟果然有一霉味儿。他一支也不，只在桌上磕打。

小袄虽然想忘掉从前的事，可又怕听“动摇”这两个字。“动摇”是形容对抗日工作的三心二意、意志不定的常用语，她可不愿意给时令留下“动摇”的印象。就又赶说：“我娘净托人给我说婆家，我就整天跟我娘说，也不看这是什么世，哪顾得上呀。”

小袄说：“老百姓不时兴穿短袖的。”

小袄说：“莫非去见尹县长？”

时令说：“看，一就破。”

时令开始和小袄说正题：“小袄，有个事。”他说得简单、明确，尽量显得随意。

小袄说：“我闹了阵病，我当八路早把我忘了。”她还在试探时令。

三伏天又是大庄稼吐穗、放铃的季节，地里却不见活的人。

时令领小袄往孝河南走，敌工正住在孝河南。时令在前，小袄在后，他们在大庄稼掩映着的土路上走。今

小袄说：“就走？”

时令竭力表现他这次来笨的平常，又说了些上级是如何关心她的话，小袄才渐渐安生下来。

时令说：“也不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