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袄说：“是啊。”她并不怵佟继臣的问话。

佟继臣说：“你是叫小袄吧？”

佟继臣说：“你包日本手巾，你知那手巾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吗？”

佟继臣给小袄翻译降解祝君早安，小袄听清了还记住了，她整天想着佟继臣的话，想着佟继臣。她心里说：继臣我上这个“君”就是你吧。佟继臣忽儿在笨，忽儿在日本，忽儿在天津，小袄生是见不着佟继臣。这是两年前的事。

一包袱门，大儿在后估摸着分量。她想，二十斤吧？三十斤吧？大儿估摸的分量有经验，但是平心而论，这一包袱，大都是小袄的，大儿的少，现在她在窝棚里左转右转挣不了两把。这些年主们明显地对她失去了兴趣，她的老伙计向桂也成了大财主。大儿挣少，心里委屈，就在里使假。她把一疙瘩扔在缸边上让，饱了才搀到小袄的包里。大儿拿起镜照自己，看到自己的脸尚滋，嘴也红，刚使过画籽油的发乌黑不。就想，现时这主们也不知怎么了，怎么就光图新鲜。什么事新鲜就好吗？小闺女们新鲜，可窝棚里的事小闺女们才懂多少，怎们就纠缠起小闺女们没完没了？这时她便又想起向桂，他想，要说向桂就比这些人，当初恋着小妮儿，生是不和小妮儿闹“先后婚”恋着小妮儿，还靠着我大儿。她多么希望小袄也碰见一个向桂一样的人：恋着小袄，也不忘大儿。可不，小袄和当年向桂恋的那个小妮儿，不都是这个岁数么，虚岁十七，周岁十六。

小袄说：“包在我上就是问我好呗。”

小袄来到市，扫着地上的包们找地方。其实她知她的位置在哪儿，她走到市尽，靠近一颗椿树放下包，一个人靠在椿树上等买主。小袄尝尽了这等待的苦，她知正经买人都不往这里走，往这里走的净是不买来瞎搭讪的。小袄的对事儿也能

十七岁的小袄，穿一条下最时尚的薄棉，上是卡腰小棉袄，她背一个大包在茂盛店市里走。现时的棉时兴，一幅家织土布一尺二宽，一条原封不动就可着一尺二，这撑在女人的骨以下，像两钟。女人的腰一扭，这钟就在下一摆，看上去很是飘逸，有撩拨人心的韵致。，上衣却又短又瘦，明显地显腰和的廓，这褂不是谁都敢穿，它只穿在那最前卫的年轻女人上。笨人用最最明白的语言对此作着评论，他们说，越人越狼，人越狼越。这不大敬的评语，到传。小袄知这评语，，她越是知，就越穿。小袄穿、卡腰袄，上包着一块雪白的羊肚手巾。这手巾产于日本，雪白的手巾一印着鲜红的英文字：“GoodMorning”另一印着的是中文，中文便是“祝君早安”这个时期，不少人都包这羊肚手巾，有女人也有男人，有年轻人也有老儿。但人们对“GoodMorning”的理解却不同，一般人理解“GoodMorning”就是祝君早安，祝君早安就是“GoodMorning”小袄不这么理解，她的理解是佟家老二佟继臣告诉她的。那一年佟继臣在日本读医科，回笨度假，碰见小袄从佟家地边经过，佟继臣有意无意地叫住了小袄。小袄站下来。

佟继臣仰天大笑起来，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小袄见佟继臣笑她，知其中另有缘故，就势也一蹲，和佟继臣蹲了个对脸。佟继臣止住笑，使劲看蹲在他跟前的小袄。他的光在小袄上扫来扫去，最后扫到小袄的里，小袄的开了线。好在是条夹，开了一层还有一层。佟继臣看见小袄的破，心里一激灵。小袄也不在乎。佟继臣想，不愧是大儿的闺女，活脱儿一模一样。说蹲就蹲，开着线也不顾。这么一想，佟继臣对她倒生了几分怜悯之情。他索和小袄并排坐在地，继续和她说“祝君早安”的意思。他说，那手巾上的外国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过来就是“早上好”的意思，可日本人为什么翻译成“祝君早安”？那是加了另外的意思。一是照日本人的习惯，尊称男人为君；二是这手巾是为了卖给中国人，君也是个中国人喜的字。君透着贵。

偏偏小袄听说过那字的意思，就说：“就是问好的意思吧？”

佟继臣说：“问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