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向桂刚修剪过的黑胡很整齐，刚梳过的背很亮地抿在脑后。他穿一棕呢西装迎接他的家人。向文成看着前的叔叔想，好一副经理派。

小妮儿听向桂招呼用人上茶，自己赶又下楼去了，她觉得面对家人，她应该亲自去料理一切。

小妮儿也看见了向家的人，她捋捋发赶往楼下跑，跑着又没有人称地喊：“快来吧，文成他们来了！”她显然是在叫向桂。小妮儿跑下楼，从一个月亮门里闪来，快步走到家人跟前。刚才她大概听见了门房和向家人的对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看门人说：“大伯，都是家里人，往后记住了吧，要不经理该说你了。”小妮儿说完，门房给向家人了歉，说，他刚来几天，对家里人不熟，就原谅他吧。向文成说，这次不算，以后要再说不认识就不够乡亲了。

向文成见过这绣楼的外貌，却不曾过楼里。向桂见向文成站在当屋四打量，就先把他让到沙发旁说：“文成，都坐沙发吧，我早就主张笨家里也设两沙发，当时你不让，怕你爹说。其实，如今场面上的人家哪有不设沙发的。你爹呀，误事就误在本分这两个字上。你知他王占元下台回天津的时候，光盛现大洋的箱有多少？还不包括珠宝玉——有一百多。这山也似的财帛，经谁的手收敛的，经你爹的手。可你爹呢，整天两袖清风的。有一回在城陵矶，一个湖南朋友送给他两筒茶叶，他倒是收下了。人家走了，我打开一看里不是茶叶，是满满两罐钞票。那件轻，分量和茶叶差不多。我说，哥哥，这不是茶叶。我满心兴地递说他，他接过一看，把铁筒盖啪啪一扣就给我，非叫我去追人家不可。为什么追？他叫我退给人家。你爹说话容易，我这脸上可挂不住。你说抱着两个铁筒去追人，我这脸往哪儿放呀。没法我把铁筒给了甘运来，甘运来不敢不去。去了，给人家了。可从此，谁还敢给你爹送礼呀。没有外项收，光吃他那死饷，说是旅长，少将，月薪八百两，那项可大哩，好，东一摊，西一摊…这当着取灯说话哩，你

向桂住上了新式绣楼，自己也不断更换行。这个时期他上穿的上的，都是从天津购制，他看不上石家庄和保定的裁。小妮儿的衣柜箱里，也不时增添着新内容。但小妮儿不似向桂，她住在绣楼上很不习惯，佯装说她不愿登，还说她闻不惯油漆味儿，她净在楼下和用人呆着。新衣裳她也不穿，让她到天津她也不。为小妮儿的打扮，向桂倒真动过肝火，他在绣楼上吼着小妮儿说：“怎么你这副穷就是教化不好呢！”小妮儿也不还嘴，偷着掉泪，过后的妆扮还是如同以往。

老儿说：“有事到柜上去吧，柜上专有人接待。”

小妮儿带家人大门又月亮门儿，月亮门里是园。园虽小，向桂也还设计了许多小景致：曲径通幽，飞云叠翠，荷鱼池…鱼池里还矗立着三个石罐，上面刻着“三墰印月”几条红鲤鱼正围着石转。现在刚冬，草已衰败，只有正应时，两排瓷盆一盆挨一盆地一直排到楼梯。楼梯的油漆正新。向文成一行踏着新鲜的楼梯上了楼，向桂从门里迎了来。

取灯走到向文成前面对老儿说：“怎么不同，你们这儿以貌取人呀！这是我大哥，这是我嫂，这是我侄。你们经理是我二叔，快去禀报吧，就说家里人来看他了。”

我派人去衡拉好酒，咱不喝宁晋县的“泥坑”了，咱喝衡的老白。向桂一鼓动，雕工们一使劲儿，像不像三分样，成功了。

老说：“那可不容易。”

看门老儿猛然看见一副城市学生打扮的取灯，说：“这位小是哪里来的，怎么和别人的打扮不同？”

向文成说：“我们想见见向经理。”

向文成领着家人来到向桂的新居门前，一个新来的门房老不认识他们，不让他们门。老儿看着向文成其貌不扬，乡下人城一般，便大模大样地问：“哪村的？”

向桂把家人让屋，便冲着楼下厢房喊：“刘嫂，刘嫂，上茶，上茶！”可以听，向桂的喊刘嫂，是竭力模仿着外路音。取灯就有些要笑，她听着向桂这四不像的音想，我正学笨人说话哪，他倒“撇”起来了。兆州人模仿外路人说话叫“撇京腔”

向文成说：“当块儿的。”他故意不说是笨的。

正在这时，绣楼上忽然有个人影晃动。有备尖，先看那是小妮儿。他对家人说：“那…那不是俺小哟。”

向文成说：“不易我们就站在这儿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