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坂醉梦

是日，淀夫人依然起得很迟。年轻时，天一黑她便ma上有了困意，天刚蒙蒙亮便又睁开了yan，而且整日神清气shuang。但近日却反了过来。

到了晚上，她总是辗转难眠，往往是在被窝里听着第一声ji鸣，众人陆续起床，她才朦胧睡去。她每被人的脚步声吵醒，便会大发雷霆。而每当训斥完，她又会独自苦笑。日上三竿，已到了巳时，此时却让别人蹑手蹑脚走动，未免过于为难人。

是日晨，大野治长之母大藏局在淀夫人铺旁候了好长时间。“夫人醒了吗？”看见淀夫人睁开惺忪的睡yan，大藏局低声dao“片桐市正大人从所司府上回来了，正候着您呢，都着急了。”但淀夫人并不回话。

一个难以启齿的噩梦让她全shen汗shi。她梦到了秀赖。秀赖最近个tou猛长，现已有六尺，这有些异常，在睡前她便gan到忧心。众所周知，秀吉个子矮小。他的儿子却一个劲儿地长。即便不如此，也早就有了秀赖非太阁亲生的谣言。因此，淀夫人愈发忧心。

或许正因此，在梦中，秀赖才会挑逗她。若淀夫人斥退了秀赖，或许醒来亦不会如此不快。然而她并未拒绝。

她自责不已，gan到莫名其妙的焦虑，如在痛苦的沼泽中挣扎。

大藏局见淀夫人又闭上yan睛，便不再zuo声，安安静静待在那里。她怎也想不到淀夫人梦到了什么。人说女人本是蛇shen，可其梦中竟如此不堪，真是无耻。

淀夫人有时会把大藏局之子治长叫到自己房中。人皆以为，他们相亲相恋，羡慕治长能得到淀夫人chong幸，但淀夫人却无那般轻松。治长不过是献给她心中shen藏的卑鄙蛇shen的供品。

“夫人，片桐大人还在候着呢。”大藏局这才发现淀夫人已陷入沉思。

淀夫人似终于想起。她将xiong中不快暂时压下，起来，默默梳妆打扮。

片桐且元奉淀夫人密令，去京城拜访所司代板仓胜重。因为震惊天下的丰国祭之后，一个传言在京坂一带大肆liu传，说德川家康要隐退。

家康今年已六十有三，秀吉公便是在这个年纪故去的，家康也记着这个。传闻说，即便shenti健康，家康也会辞去将军一职，把权力jiao给年轻后辈。

“我仔细回味太阁教训：人不知自己何时将会死去。在我shen后，为了天下太平永固，必须让年轻一代习惯压在shen上的重负。”这听起来确像家康的话。

淀夫人一开始并未把传闻当回事。太阁当年把关白一职让与秀次时，亦是chu于这zhong想法。任xing的老人往往会为了寻些新奇和变化，说chu让人意想不到之言，家康恐也如此。他zuo将军还不到两年，怎可就此辞去职位？一开始，淀夫人是这般想的。

“将军似已下定决心。举行盛大的丰国祭，便是yu展示自己的文治武功，给世人一个念想，就像当年太阁举办醍醐赏hua会…”听到shen边人议论纷纷，淀夫人亦渐生忧心。若传闻属实，不正说明家康心中已确定了继承之人？于是，她把大意告诉了且元，让他到京城一探真相。在家康心腹中，所司代板仓胜重一向以谨慎稳重著称，shen得家康倚重。淀夫人猜想，胜重必定明白家康心思。

梳洗毕，淀夫人到了外间，让人去传且元。

良久，一脸快意的片桐且元竟和大野治长一同进来。

“且元，情况如何？”

“经过本阿弥光悦的周旋，在茶室与板仓大人见了一面，便回来了。”

“哦。胜重是否毫不相瞒？”

“是。他说，这些事终究会公之于众，便把他所知全告诉了在下。”

“传闻属实吗？”

“将军大人说，太阁大人于六十三岁驾鹤西去，自己不能任享命运之予，故yu隐退。”

“何时隐退？”

“定于来chun…”

淀夫人不由往前凑了凑。“来chun？这么说来，下一任将军人选已然确定？”她故意不说chu秀忠和秀赖，qiang装平静dao。

家康若立了秀赖，让秀忠辅政，片桐且元怕早就明说了。但恐已无望，秀赖年幼，实在不堪大任。为了不让自己过于失望，淀夫人qiang作镇定，但且元却显得非常轻松，他和大野治长对视一yan，微笑dao：“已然确定。而且，在下以为，如此便足以保得丰臣氏安泰。”

“可保丰臣氏安泰？”

“是。板仓胜重绝非为了应付在下而信口胡诌的轻薄之徒，他已一一向在下明言。”

“将军要遵循与天下公的约定，在秀赖十六岁时，将将军一职jiao还吗？”淀夫人嘴上这般问，但连她自己都已不信。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明白，所谓jiao还权柄云云，不过一个难以成真的幻梦。为何会这样，她也无从知dao。

片桐且元再次和大野治长对视一yan，又轻轻一笑。二人好像已经谈过此事，双方都甚是满意。且元dao：“夫人，将军大人的想法果然高明，真chu在下意料。”

“并非an照和天下公的约定…”

“是。那个约定已因治bu少辅的轻率举动而成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