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山岗没有洗那些rou骨tou，他将它们放入了锅子以后，也不放作料就拿进厨房，往里面加了一点水后便放在煤气灶上烧起来。随后他从厨房走chu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妻子正坐在床沿，坐在他儿子shen旁，但她没看着儿子。她的目光和山峰刚才一样也在窗外。窗外有树叶，她的目光在某一片树叶上。他走到床前，儿子的tou朝右侧去，创口隐约可见。儿子已经不liu血了，枕巾上只有一小摊血迹，那血迹像是印在上面的某zhong图案。他那么看了一会后，走过去把儿子的tou摇向右侧，这样创口便隐蔽起来，那图案也隐蔽了起来，图案使他gan到有些可惜。那条小狗从床底下钻chu来，跑到他脚上，玩弄起了他的kuguan。他这时yan睛也看到窗外去，看着一片树叶，但不是妻子望着的那片树叶。“你为什么不揍他一拳。”他听到妻子这样说。妻子的声音像树叶一样在他近旁摇晃。

“我只要你揍他一拳。”她又说。

老太太将门锁上以后，就小心翼翼地重新爬到床上去。她将棉被压在枕tou下面，这样她躺下去时上shen就抬了起来。她这样zuo是为了提防腹内腐烂的chang子侵犯到xiong口。她决定不再吃东西了，因为这样zuo实在太危险。她很明白自己ti内已经没有多少空隙了。为了不使那腐烂的chang子像水一样在她ti内涌来涌去，她躺下以后就不再动弹。现在她gan到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对此很满意。她不再忧心忡忡，相反她因为自己的高明而很得意。她一直看着屋ding上的光线，从上午到傍晚，她看着光线如何扩张和如何收缩。现在对她来说只有光线还活着，别的全都死了。翌日清晨，山峰从睡梦中醒来时gan到tou疼难忍，这疼痛使他觉得xiong袋都要裂开了。所以他就坐起来，坐起来后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但脑袋仍chu1在胀裂的危险中，他没法大意。于是他就下了床，走到五斗柜旁，从最上面的chou屉里找chu一gen白se的布条，然后绑在了脑袋上，他觉得安全多了。因此他就开始穿衣服。穿衣服的时候，他看到了袖guan上的黑纱，他便想起昨天下午山岗拿着黑纱走进门来。那时他还躺在床上。尽guantou疼难忍，但他还是记得山岗很亲切地替他dai上了黑纱。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怒气冲冲地向山岗吼叫，至于吼叫的内容他此刻已经忘了。再后来，山岗chu去借了一辆劳动车，劳动车就停在院门外面。山岗抱着pipi走chu去他没看到，他只看到山岗走进来将他儿子从摇篮里抱了chu去。他是在那个时候跟着chu去的。然后他就跟着劳动车走了，他记得嫂嫂和妻子也跟着劳动车走了。那时候他刚刚gan到tou疼。他记得自己一路骂骂咧咧，但骂的都是yang光，那yang光都快使他站不住了。他在那条路上走了过去，又走了回来。路上似乎碰到很多熟人，但他一个都没有认真认chu来。他们奇怪地围了上来，他们的说话声让他gan到是一群麻雀在喳喳叫唤。他看到山岗在回答他们的问话。山岗那时候好像若无其事，但山岗那时候又很严肃。他们回来时已是傍晚了。那时候那两个孩子已经放进两只骨灰盒里了。他记得他很远就看到那个高耸入云的烟囱。然后走了很久，走过了一座桥，又走入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满是青松翠柏。那时候刚好有一大群人哭哭啼啼走chu来，他们哭哭啼啼走chu来使他gan到恶心。然后他站在一个大厅里了，大厅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因为只有四个人，那厅所以特别大，大得有点像广场。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后，才听到一zhong非常熟悉的音乐，这音乐使他非常想睡觉。音乐过去之后他又不想睡了，这时山岗转过shen来脸对着他，山岗说了几句话，他听懂了山岗的话，山岗是在说那两个孩子的事，他听到山岗在说：“由于两桩不幸的事故。”他心里觉得很hua稽。很久以后，那时候天se已经黑下来了，他才回到现在的位置上。他在床上躺了下来，闭上yan睛以后觉得有很多mi蜂飞到脑袋里来嗡嗡luan叫，而且整整叫了一个晚上。直到刚才醒来时才算消失，可他gan到tou痛难忍了。

现在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正站到地上去时，看到山岗走了进来，于是他就重新坐在床上。他看到山岗亲切地朝自己微笑，山岗拖过来一把椅子也坐下，山岗和他挨得很近。

山岗起床以后先是走到厨房里。那时候两个女人已在里面忙早饭了。她们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或者说发生的一切已经十分遥远，远得已经走chu了她们的记忆。山岗走进厨房是要揭开那锅盖，揭开以后他看到昨天的rou骨tou已经烧糊了，一gu香味洋溢而chu。然后山岗满意地走chu了厨房，那条小狗一直跟着他。昨天锅子里挣扎chu来的香味使它叫个不停，它的叫声使山岗心里很踏实。现在它jin随在山岗后面，这又使山岗很放心。

山岗从厨房里chu来以后就在餐桌旁坐了下来，他把狗放在膝盖上，对它说：“待会儿就得请你帮忙了。”然后他眯起yan睛看着窗外，他在想是不是先让山峰吃了早饭。那条小狗在山岗tui上很安静。他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