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泥土;也可能是松露内部增加了什么特别重的东西——外表看不出来,用刀子从中间一划,才露出内藏的细条金属。“这些人,多么厚颜无耻啊!”就算你决定放弃新鲜松露的风味,改食罐头制品,也不见得更有保障。有谣言说,贴着法国商标的罐头,有些里面装的是意大利或西班牙产的松露。(这种说法,一定是欧洲共同体市场国家之间,获利最丰而又最不为人知的合作行为了。)
尽管诈欺手段连续不断,尽管价格一年比一年高涨离谱,法国人仍然抵赖不住松露馨香的诱惑,掏空口袋来吃它。而我们,听说本地一家我们偏爱的餐馆正供应本季最后的松露之时,也忙不迭地向法国人一样赶时髦了。
休闲中心
麦可饭店是卡布雷尔村(Cabrires)的小饭馆兼休闲中心,装演不够华丽,还没有引起米什兰指南的注意。老人在前厅玩纸牌,食客在后厅吃饭,互不干扰。老板主厨,老板娘招呼点菜,家中其他人跑堂打杂,是很舒适的邻里小馆。没有什么雄心大志,要把手艺不错的主厨捧响成为名牌,把可爱的餐厅变成昂贵的饮食庙堂。
老板娘安排我们坐下,送来饭前酒。我们问起松露如何,她转动眼珠,露出近乎痛苦的表情。一时间我们以为松露已经下市,经她解释,才知这不过是她对人生许多不公平事物的反应。
她的丈夫麦克喜欢烹调新鲜松露。他有货源,也像一般人一样用现金付帐,一样拿不到发票。他认为这笔费用得算进经营成本里去,不能作为附加利润卖出,因为没有书面文件证明买进价多少。松露提高了成本,他又不肯调整菜单上的定价,怕得罪店里的常客(冬天里顾客都是本地乡民,相当计较价钱。肯花钱的大爷通常要到复活节以后才南下。)
这就是问题所在。老板娘拿一只铜锅给我们看,里面盛着价值数千法郎名副其实的松露。我们询问,麦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耸一耸肩,眉毛上扬,嘴角上下翁动:“Pourfaireplaisir(这样他才高兴)。”她说。
我们叫了松露烘蛋,多汁、饱满、松松软软的,每一口都吃得到那珍稀如金的深黑小鬼,是冬季最后的绝美滋味。我们用面包把盘上余汁都擦净吃掉,猜测着若在伦敦,这样的一餐得花多少钱。结论是:我们可真白赚了许多。在普罗旺斯任何一点小小的挥霍,只要拿来跟伦敦比,立刻便会释然了。
麦克走出厨房来向顾客致意,注意到我们光洁的盘子。“好吃吧?松露?”好吃极了,我们说。他告诉我们,卖松露给他的那人——此项行当中的一个老恶棍,刚刚给人抢了。抢去的硬纸盒里,装着超过10万法郎的现金,可是这贩子不敢报警,怕警察问起这大笔钱从那儿来的。现在他正哭穷呢,明年他一定会抬高售价。“人生就是如此,”他说。
我会找到你家
我们回家,听见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这是我和妻子都深感厌恶的声音,由谁接听,总要互相推倭一番。我们对打来的电话持悲观态度,铃声总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响起,又总是近不及防地把你带入不可预期的谈话之中。信件就不同了,收信是很愉快的事,至少你有时间考虑怎么回答。可是现在大家.都不肯写信了,他们都太忙,事事赶着办,又不信任那些递送帐单倒从不失误的邮政局。我们则学会了不信任电话。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拿起话筒。“夭气如何?”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我回话说天气很好。这句话一定具有关键意义,因为对方此时才自我介绍说他是东尼。他不是我的朋友,甚至也不是朋友的朋友,只不过是某个相识的相识。
“想在你们那儿找一所房子,”他以简洁明了的语法说话,这是经理们使用汽车电话向妻子交代时的惯用语气。“想到你可能帮得上忙。打算在复活节之前南下,可避免拥挤和房价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