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谁也没理她。

“早吃了，都上学走了！你们还不快着？”

“真好玩，真好玩！”小姑娘挣脱了姑妈的怀抱，扶着栏

“哎，好，好！”姑妈喜得了不得“听这语声儿，还带着洋味儿呢！你爸爸怎么没一块儿来呀？”

“啪，啪，啪…”外边有人敲上门了。

“哟！是抬杠拌嘴了？敢情俩人了一宿的仗？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到底因为什么？天星他妈，有什么话不能明儿再说嘛，这大喜的日使什么儿？”

东厢房里，天星睡得正香，梦里还轻轻地叫着：“爸…”

“这，恐怕也难…”韩奇胆怯地望着她。

天亮了。

“叫…叫姑妈吧。”梁冰玉说。

“大，”韩太太抹了抹泪，转过脸，说话了“天星吃了吗？”

梁冰玉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望着阔别的故园，潸然泪下。啊，这影墙，藤萝架，垂华门，黄杨木雕影，抄手游廊…梦中的一切，不是又重现在前了吗？

车夫等得不耐烦了：“太太，东西往哪儿卸？”

“姑妈，你好！”小姑娘张开粉红的小嘴，甜甜地叫着她。

姑妈翻了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模模糊糊听见上房那边儿传了不不低的说话声儿，听也听不清，转就又睡了，心说：三十、四十也还算小夫妻，瞧这两，见了面儿话可真多！

姑妈好扫兴！默默地给炉续上煤球，坐上铜壶，就退了来，掩上门，暗自叹：这个家，还有什么背着我的事儿？唉，说不是外人，毕竟不如亲妹！一路寻思着往外走，回到倒座南房里，拿起烧饼也吃不下去了，心里好不是滋味儿。

“您先吃吧，甭旁人了！您也甭害怕，我们没打架，在这儿商量事儿呢。您吃完了就歇着您的吧，甭理我们，我们还得好好儿说说！”

“噢！快叫他来，新姑爷上门儿可是个大喜事儿…”

“这是唱的哪一？”她有意乐嗬嗬地问，心说准是两昨儿晚上说起了这十年的苦，免不了伤心落泪，她得冲冲这儿晦气“大难都过去了，人回来了，还不该天喜地？走，把脸，吃早去！”

；过些日给她找个主儿聘去，当的也就尽了责任了。往后永世不来往，也不想她了！你也永远不许再答理她！”

姑妈丢下烧饼就往大门走去，心不在焉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穿洋服的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个约摸两岁的小姑娘，后，一辆洋车正在掉走，还有一辆大排车，装着几只大箱，车夫正解绳呢。咦，这是吗的？

姑妈早早地起了床，慌着上街买来了芝麻烧饼、焦圈儿、薄脆，这都是天星他爸过去吃的，在外国横是没地方买去，回来准馋北平的吃，叫他好好儿地回回味儿吧！

“我爸爸，昨天有事去了，妈妈说带我找爸爸…”

“怎么着？”韩太太心火起，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最大限度“我可是把苦都往自个儿肚里咽，把面都给了你们，你们倒还不答应？你当这是在晓市儿上买东西呢，跟我讨价还价，得寸尺？你还憋着什么狗杂碎？说！”

“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韩太太被惊呆了！

“瞧我，光顾着兴，忘了外还有东西呢！”姑妈忙说“那什么，劳您驾给搬来，先搁南房吧，慢慢再归置。哎，留神，留神，慢慢儿地，别毁了里的东西…”

姑妈指挥着搬完了东西，梁冰玉付了钱，打发车夫走了，姑妈随手又上大门，兴致地领着她们往里走“玉儿，你这十年也见老了，在外心是不是？”

上房里没动静。那就让天星先吃了，打发他上学去。甭叫那两，昨儿晚上说了一宿的话儿，让他们多睡会儿！一等二等还是没动静，这烧饼可要凉了，薄脆可要了！最可惜吃的的是厨，姑妈很有一怀才不遇的遗憾，她沉不住气了，就走到上房廊下，先咳嗽一声，才说：“我说——天星他爸起来了吗？”

“叫什么全成，随着天星叫姑妈，也好，跟韩家的孩一个样！”姑妈笑眯眯地亲着小姑娘的脸。

梁冰玉一愣，脚已经跨在门里了。姑妈伸手就去接孩“瞧瞧，这孩长得跟你妈一个样，朵儿似的！让姨抱抱，让姨抱抱…”

没人应声，她只听到了一声叹息。这是怎么回事儿？乐还乐不够呢，哪有叹气的理儿？上房的门没上闩，她一拉就开了，一边纳闷儿一边走去，东间里的情景吓了她一：一个趴在枕上掉泪，一个坐在椅上叹气！

“哟！”她恍然大悟“是玉儿姑娘？哎呀呀，昨儿听说你还在上海，心说还得两天到家呢，没承想说话就到前了！哟，这是谁家的丫？噢…敢情你在外都成了家了，孩都这么大了？瞧瞧，天星他爸回来都没来得及说呢，冷不丁地我都没想到，哪儿敢认？”

韩奇垂下“我们…有了孩了！”

“大，我回来了！”那女人往前一扑就抱着她哭。